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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是能淹死人的。”
“若我心情好,可以不同搬弄是非的人计较;若是不好,那便一剑结果了他们。”
容悦想了一会儿,否定道:“你这法子舍本逐末,世间那么多人,怎么杀得完?依我看,不如追本溯源来得一劳永逸。”
江令桥不解:“怎么个追本溯源?”
容悦一笑:“不如这样,今晚交换,我睡在这儿,你睡偏房。”
她顿了顿,对上他的目光:“你是在可怜我么?”
他晃晃手里的酒壶,酒已见底,一滴也倒不出来了:“我醉了,头晕得厉害,不想再山长水远地回去了。你酒量比我好,能意识清醒地回去,帮我这一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吗?”
江令桥看了他一会儿,直截道:“你没醉。”
她冷笑一声,转头面向起伏的晚风,目光落在幽暗的夜幕上:“我不是高门贵女,也不是世家小姐,名声于我而言并不要紧。你这药方虽然治本,却不是用来救我的方子。身在江湖,做着杀人的行当,若是束手束脚豁不出去,总有一日会被旁人钻了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也未必要跳入世俗的匣子。”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而决绝地告诉他:“我的使命,就是完成使命。”
容悦静静地听着,眼神落在她的眉眼之间,忽然淡淡一笑。
与多年前那个受了伤要咬人的小野兽真是如出一辙啊……
“从前你单打独斗,我不做评判。”他将油纸包着的点心塞入她手里,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块,“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双剑合璧,便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把我算上,把我当成你的刀剑,若我折了,断了,你再出手也不迟,怎么样?”
长夜里有蝉鸣,有晚风抚过耳廓,江令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直看到眼眸的最深处。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没有说,半晌,只怔怔地道了句:“好。”
后来酒饮尽了,她仰面躺下来,卧在屋脊上凝望着阴沉的天。容悦也跟着躺下,今夜没有月色,风却正好,吹在人脸上凉凉的。
“你有朋友么?”容悦忽然发问。
江令桥沉吟了一会儿:“有过一个。”
“有……过?”
“他……”久远的回忆被勾起,她已经记不得那个少年的模样了,而他的不告而别却一直停留在心里,“太久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的样子,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容悦的心沉了沉,他偏过头去看她,觉得她的眸子幽暗得像一口深井,没有分毫的愉悦之色。
他对她有愧,是他先辜负了自己的承诺。
沉默了半晌,江令桥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回问一句:“你呢……”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几点湿漉漉的水便砸了下来。
容悦抹了一把脸,暗自嘟哝着:“什么东西?”
江令桥屏声,忽地猛然坐起来:“雨!”
一时间,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温情气氛顷刻间消散一空。
“哎你踩到我衣服了!”
“油纸……点心被吹走了!”
“我的头发……”
待两人着急忙慌总算下了屋檐的时候,雨势恰好滂沱起来。虽然没有被淋成落汤鸡,但衣裳头发还是湿了大片,沉重的潮湿感一点点弥漫进全身。
“果然是几百年前的仇家,”江令桥怏怏不快,“你是不是克我?怎么你一在身边我就总遇上怪事?”
“哎,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容悦一边掸去身上的水,一边认真反驳她,“我在你身边才多久?说不定是你克我。”
十分纯正的气话,谁知,江令桥居然还认真思索了半晌,末了被他说服,觉得似乎占着三分理:“相生相克……说不定还真是。以后能走多久,看造化吧……”
容悦没想到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她竟听出了莫须有的离别意,当即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走了!吃饱喝足,该歇息了——”
她正欲向小厮们的寝屋走去,容悦却眼疾手快,掰着肩膀使她面向院外,示意她去偏房睡。
“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睡,”他撑开一把纸伞,涌着她一同行至院门之外,“淋了雨难免着凉。”
他不由分说地把伞硬塞到她手里,这才笑眯眯地送别道:“快走吧,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戏要演呢。”
江令桥立在雨中,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讷讷地点了点头,撑着伞向偏房走,然而未消多时,却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久久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容悦。”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容悦也停住,回首望着她:“怎么了?”
月光下,女子眼眸中泛着清亮的光——
“下次去悲台,我请你喝上好的逍遥酿。”
“不是将军泪吗?”
唇边浮起一抹极浅的笑,她没有应他,转身兀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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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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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先生,我爹身体如何?”
容悦正把着脉,陈新材凑过头来看。座前陈大人正瞑目打坐,虽没什么表情,但容悦还是能从他一深一浅的呼吸中嗅出一丝轻蔑。
那是年长者骨子里对年轻人的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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