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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扇面还来得及修吗?”他一路护着来的,半个身子都湿了雨水,底下的布料吸取宣纸中的水分,现在看起来干燥许多。
可抬头店内空空,来的客人见没有伙计,也就不踏进门来。
“不做生意了?”他冲着二楼大声喊了句,也未获理睬,看样子是真的没人。
李无思一手捧着扇面,只怕现在是修不得了,若是真能修就还得再选一个扇骨。
他边想着,目光落在里面的柜台,那把扇骨似乎就是花梨,旁边的绷子中绢面像个未完图,只绘了一片栩栩如生的花瓣,却先行上了颜色,略看一眼足以勾起好奇。
正在他细看时,空中突然惊起雷声,将他的神识唤回来。
在屋檐下坐着躲雨的老者,从进来就盯了他好一阵,不禁好心提醒道:“掌柜说他院里晒了许多书扇,如今下雨,得赶紧回去收拾,这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你要么晚些再来问吧。”
险些忘了重要的事情,李无思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修扇面,随即走到门外蹲下来问那老者:“老伯,您可曾见过一位比我稍高,看着有些书卷气的公子来过这吗?”
老者仔细回想几番,自己是冒着雨走了会才于这躲避的,之前有没有此等人他并不清楚。
敷衍的回答让李无思仍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他手中,继续问:“那人应该不会轻易露面,与众不同,麻烦您再仔细想想?”
“我说书卖艺几十年,脑子可好得很,什么人什么事我都能记住。”老者靠在木门上将钱揣入怀中,先自夸了一把,又说,“我来的时候有个人已经离去很远,他带着帷帽看不见脸,只感觉大概很有钱,像是你说的。”
他指了指孙舟业离去的方向,李无思顺着看过去,只有空荡荡的大街,连人的影子也没有。
“多谢您。”
总是有希望的,向老伯行了礼,他捡起雨伞,又捧着扇面朝前去了。
那边似乎,是琼露玉华台。
突如其来的大雨使得闻夕长街路人偏少,有辆马车徐徐而来,被叫停在琼露玉华台门口。
“小姐,您这样不太好吧。”赶车的小伙计朝车中埋怨,苦着一张脸,“方老爷说让我送您去双极楼。”
“我饿了不行吗?吃顿饭再回去也不迟。”
从帘中探出少女的半个身子来,趴在窗子外朝酒楼看,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欣喜。
几年前双极楼最是权矮势低的时候,她爹非要逼着她一同回花林,也不知道老头子昨日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竟会同意她跟方家的船回到悒城。
陈怜青立刻缩回到车中,扒开门向小伙计伸出手:“把伞给我!”
小伙计撑开鹅黄的油纸伞,抬起胳膊要扶她下车。
她轻轻哼了声,将腰带往上提,宽松的青靠更像是男款,上身却看起来异常鼓鼓囊囊,好似塞了东西,如若不然,也太是超出年纪的风韵。
小伙计看了一眼便有些误会,低下头不敢直视。
捕捉到这时,陈怜青有些不悦,轻轻用手抚着腹部,心中顿生一计,车下是个水坑,他又是白衣,沾住泥点子肯定极为难洗。
“你过来点。“她扶住门框,屈膝佯装下车,小伙计偏着头顺从地进了一步。
看准时机跳了下去,双脚踩入水中,可比她想的更深,高高溅起的脏水花都飞过头顶,同落雨一般洒的到处都是。
“哎呀!”陈怜青暗叫不好,看见除了小伙计以外,连前方那位路人都是半身脏水,不由得慌张起来。
可他头戴简陋帷帽挡住了视线,并未察觉,径直往前快步走去,湿漉漉的白纱上也有好几个淤泥点子,她赶紧抢过小伙计手中的伞,小跑过去拦住他。
“真是冒犯,下车之时我好像弄脏了您的衣服。”
那人莫名其妙被路边的女子拉住胳膊,正疑惑,细看之下陈怜青发现他的帷帽虽破烂,但衣服却是极为华贵的料子,更加愧疚。
“若是您要赔的话,我也绝无二话。”
天上再怎么风云莫测,也是比不上人间分毫,就这片刻之间,如此巧合,陈怜青遇见了孙舟业。
男人撩起白纱,起初只是觉得声音熟悉,但他此刻最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真是师妹。
“……师兄。”陈怜青愣住,孙舟业在她回家的前一年就被师尊派去后山,一直没再见过,现在却出现在这,于是赶忙问他,“你回来了?”
孙舟业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得转移话题,柔声道:“几年不见,师妹又漂亮许多。”
陈怜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没怎么漂亮,和原来一样的。”
没想到她重新抬起头,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师尊终于想通了?”
他摇摇头,用白纱围起二人,俯身故作神秘地回答:“我在后山待的太久,实在是有点闷,于是偷跑出来玩,现在正要赶回去,不然叫师尊发现可不得了。”
“原来还是这样。”陈怜青撇着嘴,并没有什么异议,其实从心底里大家本就觉得孙舟业不该去守后山的,只是明面上谁都不敢左右师尊的抉择。
“此事切莫告诉任何人。”他指了指码头的方向,准备同陈怜青告别,“那我便先走一步。”
雨不知为何越下越大,汇在伞边笔直地流淌下来,她伸长胳膊努力把二人都遮住,看他半身是水,就有些心疼:“师兄,你真是傻,雨这么大定是遇不到师尊的,不如同我进去吃顿饱饭,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孙舟业其实不是急于回去,而是怕真的遇见了李无思,会看见他脸上那副厌恶自己的表情。
胸口不免抽痛,指尖藏在手心中更加冰凉,他沉下一口气,正要果断拒绝,但陈怜青之执拗,硬生生拉着他就往琼露玉华台的石阶上走。
“师妹……”
陈怜青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走进酒楼中便大喊一声:“来人!我要二楼的雅间!”
肩搭抹布的小厮们见二人衣着打扮皆是富贵,互相看了一眼就纷纷聚上前开始引荐。
早有所心选,遂很快顺利在楼上落了座,前能看见酒楼之中巨大的圆形舞台,后有将闻夕长街一览无余的连窗,陈怜青极其喜爱如此配置,便觉非常满意。
“师兄放心吧,我们在屋里,师尊就是长了十双眼睛也找不到你。”她伸手把连窗关上半个,蹙起鼻尖狠狠道,“老天爷也是坏得很,我们俩这刚进来,雨倒是小了许多呢。”
孙舟业摘下头上的斗笠,竖着立在门边,然后接过小厮递来的干净手绢,随意擦去衣服上斑驳的水痕。
陈怜青紧紧咬着嘴唇,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走到他身边跺着脚,模糊不清地嘟囔:“都怪我,若不是我兴起跳车,师兄的衣服也不会湿了。”
“你从小便是最淘的。”他轻轻笑着,随口提起以前的事情来,“记得很早之时,你在去书院的路上洒了许多水,寒冬结冰以后会摔跤,可以装病偷懒,没想到真叫我们全都摔进旁边的谭里,惹了好一阵风寒。”
“这事儿师兄怎么还记得,我不是罚过跪了嘛……”
折叠好手绢,摆在身边的桌上:“我难道会不知道,罚跪就是做做样子,你是楼里唯一的女弟子,这些师兄师弟,自然是应该宠着你才对。”
论年纪,在双极楼众弟子中,当属孙舟业的年纪最大,尽管只是相差几岁,这个二师兄却更像个大家长,带着他们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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