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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经不起念叨,有只眼睛从窗纸的孔洞看进柴房去,画云正坐在地上捧着个东西发呆。
“小云儿。”
来人脸上蒙着面,少女稚嫩的嗓音从布料之下冒出来,但是气声太小,无法传入对方耳朵里。
她趴在窗框上一阵一阵没规律的叩击,指节都敲红了也没见他回头,无奈地跳下地面,拿起沉甸甸的食盒绕到前门,左右环顾确认这个平时就冷清到鬼都不来的地方没人以后才推了门。
少女将蒙面扯开,露出微微撅起的红润嘴唇,压低眉头故意把脚步跺出声音来。
画云从思绪中惊出,闻声抬头,以为又是哪个趾高气昂的下人来找他麻烦,立刻用手紧紧护住碗口。
“你怎么不理我?”
“陈怜青,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
没听出他语气间的不耐烦,还自以为是在担心她,小小的鼻尖蹙起,两大步跳上前,弯腰盯着他遮得严严实实的那个青花瓷碗:“方府里今日这么热闹,难得还能有人上心你的生辰,比我来的还早。”
一股煮鸡肉的味道,自然比不上她食盒里上好的牡丹鲊,桃仁鸭。
满是稻草灰的地上凹凹凸凸,精致的琉璃盏勉强摆稳,有些怪异的不平衡感。恐怕那些制盏的名匠也没想到自己可登大雅之堂的手艺品会被拿进一个破柴房。
陈怜青凑过去坐了坐,作势要抢他手里的碗,酸里酸气直像个被多情人始乱终弃的深闺小姐在埋怨:“本小姐送的山珍海味被你吃着像腌菜,如今是哪个漂亮丫鬟用面条就把你的魂勾去……”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静声,随后使劲吸了几下鼻子,仔细辨别这碗面的味道:“……是方负春?”
她闻之难忘,方负春只在书院给她做过一次,虽然什么都没多放,但就是比全天下最好吃的面食还要好吃上千百倍。
叫那句不能说给他听的话,是有一股叫做……娘亲的味道。
画云轻轻点头,把碗抱得死紧。陈怜青见此情景直翻了个白眼。
“也就除了他。”她边自顾自说着,边用筷子夹起一个红虾递过去,语气又有些讨好的意味:“我拿虾跟你换那个鸡腿好不好?”
小云儿的眼神极其冷漠,几乎是剜了她一眼:“不可能。”
陈怜青大小也是她家嫡女,吃不得亏,恶狠狠看回去,将筷子连同红虾一道重重砸在琉璃盏中:“谁稀罕呢,我等会就去找他给我做碗新的。”她心里其实没底,又觉得话不够狠,继续胡诌道,“我还得想个法子嫁给他,以后让他每日给我做饭吃。”
鸡腿自己从碗里钻进她的嘴,堵得是严严实实,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最好别动这个念头。”画云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像是在恐吓她的天真,“我如若真是邪佛之子,他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方画云你定是白眼狼成精……”
方负春的好陈怜青这个旁人是看得清的,于是叼着鸡腿,嘴里稀里糊涂地继续骂着一些画云有些听不清的词语,殊不知对方单纯就是觉得她配不上才说出这样吓唬的话而已。
二人口中句句都离不开的那人走到前堂皱脸打了个喷嚏,顿住脚步总觉得身上好像少些什么。
伸直双臂摆在眼前,才恍然想起贴身的扇子落在东厨的砧板旁,正欲提起脚步前去取回,怕落入哪个多嘴的下人手里,再配着翡翠的话传进爹的耳朵,那就说不清了。
“大少爷请留步,老奴可算找着您了。”
管事年近半百,脚步还算利索,只是看见方负春身上穿的衣服不免一怔。
素衣素冠,府上只庆今日是生辰喜事,没想到有人记着今日也是两位夫人的忌日。
他作揖行礼,低头道:“老爷在前院等您,说是有要事商议。”
“有什么事缓些再说。”
方负春腿都抬起来了哪有放回去的道理,管事抢一步拦下他,非常无奈:“恐怕现在就得去,他说要是您说个不字,就让老奴把您绑去。”
吃饭喝酒能有什么急事?再急能如此急?他眸眼微转,瞬间闪过无数个想法,其中不乏想分家产的大事,或者是逼着传宗接代的小事。不想让管事为难,只觉得脑子里的事情都堆在一起,搅得神烦意乱,格外糟心,叹口长气挥挥手:“走吧。”
方伯宁身边特地空着的座位入了人,心情不好,自然没有好脸色,方负春的脸快跨到地上,他爹却左手拿壶右手持杯,美酒玉露喝得不亦乐乎。
台上一群峨眉红袖在舞裙歌扇,美艳绝伦,但大多数人都没带着正经心思去看。
“找我何事?”
中年男人的眼睛若无其事从美女身上挪出来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回去,没有因为他的穿着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回答:“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爹要去趟悒城,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当作生辰礼。”
“悒城……现可是个有名的妖域,你是把人玩够了,想再娶个妖怪回来做偷送画云,方负春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不久前,高台上那条急不可耐的青蛇已经寻着气味找进了柴房,但屋子里全是符水的味道,刺鼻难闻,让她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人呢?怎么几天都没个消息。”
青蛇猛地回头,廊道间却不见一人,下意识随便挑了个方位便立刻跪下去,不敢抬头。
“师父且耐心等待即可,那帮废物多是没放在心上,徒儿很快就能帮您找到。”
方柱投下的阴影处,蓦然睁开一对发着黄光的眼睛,几乎是眯成了细缝,不注意很难看得出。
或许是因为云已经完全遮住了月亮,导致院中深深,如同吸人入腹的妖怪洞穴,这样的洞口难免会引来许多想要分一杯羹的其他东西。
“小心些。”
阴影只是阴影,但却意外的让人能感觉到有只手在半空中轻轻挥动,高度极其诡异,几乎是顶上了檩枋。
神秘黑影的气息突然消失,青蛇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拍去双膝印上的浮灰痕迹,她探出蛇舌试图从正在消散的符水味里寻找线索,紧紧皱着眉头抵抗住身体的不适感。
光洁大腿上又浮现出蛇鳞,她两腿一软,索性化了身上的皮囊,衣服没有支撑迅速下落,从中钻出一条碗口粗的青绿色蟒蛇,高高地竖起脑袋。
化为原型后对气味更加敏感,很快从中捕捉到一丝略有不同的东西。
是女人的脂粉味。
方府里能用的起这种好脂粉的女人不多,但一定都很有地位,青蛇不由得暗喜,打算先拿这个可怜人儿垫垫肚子。
避开那碗已经凉透的符水,只怕打翻之后会让行动更加困难,青蛇蜿蜒入了柴房深处。
愈靠近愈觉得不对劲,她用头顶开几根凌乱的稻草,隐隐看见倒在角落里的姑娘,顺着衣裳爬上去想辨认是方府何人。
“关在柴房里的丫鬟都穿的这般好么?”青蛇微微眯起双眼,当十分确认没在外头见过她。
这落单的猎物就犹如送到嘴边的猎物,下场唯有被吞吃入腹。
正当她匐在陈怜青的身上,试图拉伸身体测量是否需要拆成几口之时,又碰见了棘手的大麻烦。
方负春原路返回柴房,仅在门洞远远就看见散落一地的轻纱,立刻警惕地靠在屋外,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纸夹在指尖。
青蛇未敢妄动,只得静静趴在原地,透过稻草缝隙,望着他步步抬着手走进来。
大概是见柴房之中相安无事,没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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