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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轮回一说嘛,可能轮回就是蝉化作成虫后短暂的以“蝉”的身份活着的日子。
“上次老师你请我喝的白桦树汁,你不觉得我们也和蝉一样吗?”秋君看他一直没有回答,自己对刚才的问题做了解答。
崔觉得,秋君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孩子。
秋君之所以总是来找崔,是因为崔是他的辅导员,秋君的妈妈在开学的第一天特意跑来辅导员办公室,领着秋君,对崔说秋君是一个内向的孩子,希望崔能多多关注一下他。秋君当时穿着黑色的衣服,短袖外边挂着一块硕大的绿色的玉蝉。同事等秋君他们走了,说秋君那块蝉水头好,没有瑕疵,全透,一定很贵,得好几万吧,提醒崔让秋君收好那块吊坠。
第二次看见秋君的时候,他穿着一件袖口起毛的蓝色史迪仔短袖,脖子上挂着另一块全透的要好几万的蝉。“我过来看看你。”崔站在教室门口和秋君聊天,秋君微笑着,他抬着头,但是眼睛没有看崔,而是看着走廊的柱子。崔对这样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带上四五届学生,就知道只有更怪,没有最怪。“课跟得上吗?舍友怎么样?”崔又问,他并不奢望能听到真实的回答,从虚假到真实,这是一段过程。秋君的面颊挂着微笑,他回答:“是我妈让老师来看我的吗?”“嗯,是啊,你妈说你不接电话,我看你有课,说你在上课,你妈比较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崔坦诚的交代了自己过来的原因,他其实很同情秋君,上上一届也有这样的学生,妈妈是控制狂,每天都要给孩子打电话,只要两次没有接,就会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又哭又喊。秋君点点头,温和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原因,没有像那个学生一样露出凄惨的,好像要死掉的眼神。
“你要注意收好吊坠啊。”崔听见上课铃响了,叮嘱秋君别这样招摇,然后催几个正在往教室赶的同学再跑快点。
后来秋君就总来崔的办公室了,他说反正妈妈总是给老师打电话问自己怎么样,老师跑来跑去很辛苦,他想减轻老师的负担。他差不多每天都来,教学楼和教师办公楼很近,下课穿过草丛的小径就过来了,不来的时候就是去实验楼上课,实验楼在学校另一边,要坐校内公交车才能过来。来了就会聊上一两句,吃了吗,冷吗,忙吗,话题在这几句常用语中打转,然后秋君就会抓住一个话题聊上几句蝉。等两个人再熟络一点,秋君聊起蝉的时间就变长了,有时候会带来几个装在亚克力透明盒子里的蝉标本过来给他看。
“你是真的喜欢蝉。”崔说,相信喜欢蝉的人组成一个教会,秋君一定能做上首席布道官。秋君笑起来,露出牙齿,他说:“是啊,我很喜欢蝉。”一边说一边握住脖子上悬着的玉蝉吊坠。崔指着他脖子上的吊坠说:“你又换了一只。”“嗯,我很喜欢这只,我叫它斑斑。”他一边说,一边将脖子上的吊坠拿下来递给崔看,指着吊坠上一块不透明的色斑。崔小心翼翼的翻看着残存着体温的沉甸甸的吊坠,雕刻的很有趣,是蝉展开翅膀费力飞行的样子。“雕的很好,像真的似的。”崔将吊坠还给秋君。秋君露出牙齿,他很少这样笑,一排牙齿暴露在空气中,握着拳头不好意思的挡住嘴。
他说:“是我自己雕的。”原材料是酒瓶子或者有色玻璃。他太喜欢蝉了,用相机,用画纸都不觉得满足,最终选择用雕刻将蝉带在身边。崔想起刚入学同事和自己聚在一块讨论他的吊坠,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师现在也喜欢上蝉了吗?”某一次秋君讲了十几分钟之后问他。他从倾听的状态回过神,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嗯,我以前并没有在意过蝉,只知道夏天它叫的很烦。”崔从来不知道一只蝉几乎终生都生活在地下,不知道蝉要经历五次蜕皮才能变成蝉,不知道蝉像人一样喝树的汁液活着,蝉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在夏天狂吼乱叫,让本就闷热的夏天变得更闷热烦躁。“现在也可以说是喜欢上了吧,当然啦,和你这样的狂热是没法比,但是听你说蝉的事情,觉得这样无关紧要的虫子原来也和人一样在艰难的求生,甚至比人还要艰难,就觉得它的叫声也很悲伤了。不过这算喜欢吗?可能只是单纯的对蝉有所改观吧。”崔说,他不觉得自己现在喜欢上了蝉,它的叫声隔着窗户唧唧的响着,好像空气是一片凝结的海水,自己被蝉叫织成的网捕捉。
崔倚靠在门边等着秋君的哥哥春君过来,秋君的母亲在电话里得知秋君的情况,用慌张的声音询问:“老师,我让春过去,可以吗?”“嗯,让谁来都可以,我会等着春来的。”他站在门前,客厅的窗正对着大门,空气奔驰在窗和门之间,鬃毛拂过崔的脸颊,猎猎的响动。他看到窗前摇晃着一只蝉,褐色的,细长细长的,好像马上就要展开透明的薄薄的翅膀。
秋君说将蝉的翅膀收集起来,古代的女子用做贴在脸颊上的花钿,在一个没有水钻生产的年代,这些透明翅膀的生物就承担了水钻的职责。崔有时候上网看视频,看到女人脸颊上贴着一块一块的水钻,他就会想起秋君的话,这些水钻在以前,是用小小的金属剪子从翅膀上一片一片裁剪出来。女人们团着裙子坐着,用偏橘色的凤仙花染成的红指甲轻轻捏起脆弱的,薄薄的透明翅膀,另一只手握着剪子,将它们裁剪成圆形,方形,花形,云形……沙沙的剪子在燥热的午后如同蝉一样发出响声。
“老师,如果我捉到蝉,我们也用它的翅膀剪些形状吧。”秋君说完就消失了,崔听说他下了课就去学校的学士林里用长长的竹竿捕蝉。借竹竿的环卫大叔和他做了交易,等他捕到了蝉就拿给自己,大叔喜欢吃油炸蝉,热起一锅滚烫的油,将一只一只褐色的蝉放进去炸,等到蝉飘起来,撬开一瓶酒,就着酒吃着蝉看电视。电视放什么无关紧要,大叔说,只要喝上酒,咂巴一口下酒菜,管它电视放什么,自己比神仙还乐呵。“老师,你要不要吃油炸蝉,我这还有点。”大叔指着桌子上一团黑色的东西,密密麻麻堆成了一座小山。褐色死掉就会变成黑色吗?崔想着,他只要远远地知道世界上有蝉这么一种生物就行了,既不想闻到蝉的味道,也不想品尝蝉的味道。
偶尔是春君打来电话询问秋君的情况,春君打电话的时候有着秋君没有的爽朗,他用很干脆的声音问好,然后直奔主题,问秋君在学校怎么样,还好吗。“他最近在学士林捕蝉。”崔回答,“说是要将蝉捕来用翅膀做一些东西。”“老师,秋是一个古怪的学生吧?”春君干脆的声音忽然变成回南天软塌塌的薯片,绵软,细弱。崔不觉得他古怪,正如他从来不觉得之前那些学生古怪一样,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自然会被锻造出各种各样的品格,父母控制欲强的孩子会很懦弱,挨欺负也会隐忍,父母不关心的孩子会很出格,做出各种各样吸引眼球的事情,秋君也和那些孩子一样,但又不一样,崔在秋君的身上看不到痛苦的影子。春君听到崔的话,他在电话那头远远地松了口气似的,又恢复了干脆的声音道谢。
两人说过再见,挂掉电话,崔抬起头发现秋君就在眼前站着,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半透明塑料袋。“是我哥?”秋君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一边说着一边将塑料袋小心翼翼的解开,用指尖一片一片的捏出袋子的东西——是蝉的翅膀。虽然秋君说蝉的翅膀很坚硬,可意外的,翅膀放在桌上并没有发出金龟子那样“啪嗒”一声。崔拿起翅膀端详,“嗯,是春。”“老师更喜欢我妈妈打电话,还是更喜欢我哥打电话?”秋君问,他第一次提起和蝉无关的,关心的话题。对于崔来说,谁打电话都一样,妈妈也好,哥哥也好,他只是一个传达者,向两个发问的人传达着他们关心的人的近况。他每天要和十几位同学的亲属传达消息,电话那头吃掉这些消息,挂掉电话,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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