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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也是在这样绿茵茵的马场上,大约是也思霖这般八九岁的年纪,同样的地点也曾有人拿着相机,在围栏外轻声叮嘱他:
‘小真……慢点跑,别太快,小心摔着。’
仔细回想,就连刚才他教导顾思霖骑马的话术,几乎也是原封不动的照搬。
‘小真,你只有真正平等把你的小马当成朋友,才可以真正的驾驭它。’
‘马是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就和我们人类一样,它们有自己的情感和喜好,你得学会尊重它们,同时又不能失去主人的权威。’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相信我们小真可以做到。’
……
顾言真拿着手机思绪早已飘远,想得都是过去的事,没留神顾思霖已经骑着马走完两圈回来了。
“哥哥?”
听清顾思霖的呼唤,顾言真才发觉他竟然走神那么久。
顾思霖任性,可并不真的不讲道理,她松开宝莉的绳子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凑过来问:
“哥哥,你刚才在难过吗?”
顾言真弯腰,眼神中盛着许多顾思霖这个年纪还看不懂的东西。他轻轻摸了摸顾思霖的头,低声说:“我没有难过。”
可就算他否定,眼里的悲伤是骗不了人的。顾思霖一直都知道她的哥哥有很多心事,却从来不叫她知道。
“哥哥骗人。”顾思霖小声嘀咕,“你老是拿我当小孩子!”
顾言真于是笑着抱起思霖原地转了一圈,哄道:“别不开心,哥哥抱你转圈圈。”
顾思霖很好哄,果然不久就忘了刚才的失落,兄妹俩在马场待到傍晚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言真牵着妹妹的手,听她用稚嫩的童声唱小马宝莉的主题曲,如血残阳将他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两人一起向庞大庄严的古堡走去。
晚餐后顾正秋把他叫到书房,父子俩终于有了短暂独处的机会。
壁炉里的火花燃烧发出“噼啪”轻响,顾言真捧着茶杯眉眼低垂,静静望着火苗出神。
顾正秋坐在一边的摇椅上品茶。因为保养得当,他的身材依然挺拔有型,面容一如年轻时英俊,除了两鬓掺杂的白发,任谁也不敢说他已经六十岁了。
顾言真的五官绝大部分随了父亲,只有眼睛像母亲,看人的时候偶尔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温柔。
父子俩在书房静坐好一阵,顾正秋才慢悠悠的开口:“过完年,你记得去正弘寺点香供灯,请慧能法师给霖泽诵经超度。”
顾言真点头,低声道:“好。”
其实这样的事根本不用父亲特意提点,他年年都不曾忘记。清明扫墓忌日烧纸,从不缺席。
顾正秋点头,放下茶杯又道:“过几天我准备找大师相看,给霖泽配个阴亲。他走了那么多年,在地下孤单,这样也好有个伴。”
顾言真微微皱眉:“这不合适,大哥不会同意的。”
“你懂什么。”顾正秋沉声道:“霖泽走的时候那么年轻,你这个做弟弟的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的哥哥着想吗!?”
就算如此,顾言真也不肯退让:“阴|婚这种封建迷信陋习不该被发扬,父亲。”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顾正秋不耐烦,冷冷的说:“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顾言真心里烦闷,他抬手轻揉眉心,极力压抑情绪,试图与他心平气和的说话:“恕我直言。您能找到的那些肯配阴婚的人家,又能是什么好人?”
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死去儿女的骨灰配什么阴婚,本身就是缺德又贪婪的父母,跟这种人打交道能有什么好。
他的大哥光风霁月,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荒唐事。
听了他的话顾正秋更生气了,他脸色铁青指着书房的门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就算您赶我走,我也要说。”顾言真淡定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摇椅上坐着的父亲,一字一句道:“阴婚的事,我绝不同意。”
说完他不顾老爷子气得摔杯,镇定自若离去。
谁知刚出书房,他在楼梯转弯处又遇到了刚要上来的程婉欣。
母子俩面面相觑,程婉欣手上还端着托盘,里面摆放着切好的水果。她一看这个情形就知道小儿子又一言不合被丈夫赶了出来,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
顾言真对她微微颔首,平津的说:“母亲,我又惹父亲生气了。”他说起这事丝毫没有对忤逆父亲的愧疚,又说:“您待会进去好好安抚他。”
程婉欣迟疑着点头说好。
顾言真侧身准备下楼,母子俩擦肩而过的瞬间,顾言真忽然又回头,再次叫住了她。
“母亲。”他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缓缓道:“您好好和父亲谈谈,阴婚确实不妥。”
“无论如何……让大哥安心休息吧。”
听他提起早已亡故的大儿子,程婉欣的脸上瞬间浮出难以自抑的悲痛。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她好像永远都没走出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的阴霾。
顾言真见状没有多言,转身默默下楼。
那一晚,顾言真总是睡不着。也许之前实在太忙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回想过去,而一旦空闲,他总会在任何时刻想起他的大哥。
或许这些年不止是父母,他自己也没能走出来。
古堡外刮着风,紧闭的门窗被吹得发出嗡嗡声响,古老的木质地板似乎有人在走动,顾言真睁眼到后半夜,才在风声中不知不觉睡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许久没做梦了,可是今天总算又见到了想见的人。
依然是申山别墅院子里那棵巨大的银杏。它的年纪太古老了,立在庭院里就像一棵巨大的伞盖,一到秋天,满树满地金灿灿的。小时候的顾言真没事就爱爬上去,荡着脚眺望远方,等待有人叫自己回家。
那个青年和以前一样坐在树下的藤椅上,脸上病恹恹的苍白,与他记忆中哥哥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一模一样。
和顾言真不同,顾霖泽长得像极了母亲,眉目如画温柔缱绻,说话轻轻柔柔,活像是古话本里着重描写的翩翩君子,端方温润。
他手里捧了本书安静的看,察觉到有人过来,他抬头见到来人,苍白的脸上旋即露出一个微笑,放下书本向他招手:
‘小真,过来。’
‘怎么好久不来看我?是不是又在外面受委屈了?’
顾言真慢慢走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怕眼前人顷刻烟消云散。
从小他最听哥哥的话,他走上前乖巧半蹲下|身,将脑袋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
顾霖泽轻声一叹,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眼底含笑:
‘小真是不是想哥哥了?’
顾言真没有回答,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试图把自己埋进对方并不健壮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却一个字都不敢吐露。因为知道这是一场虚假的梦,顾言真趴在他的膝头,在心里卑微的乞求。
我真的很想你,哥哥。
二十七
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边,国内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是正月初五。早饭后谢寒正要回房间继续打游戏,前脚才迈出餐桌一步,叶夫人就叫住了他。
谢寒回头,假装无辜,捂着下腹说:“我肚子疼。”
可惜他那些卖乖讨巧的小把戏在叶夫人面前压根不管用。她总是能一眼就分辨出小儿子到底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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