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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游照仪尚算清醒,指挥侍从各行其事,将院子和香铺都安排妥当后,准备等入夜再走。
她不欲引起太多关注,但也怕人发现不对劲,特地去了郑蓄的铺面和他告别,说族中有事,又临近过年,得先回乾州一趟。
郑蓄闻言愣了愣,有些失落的问:“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游照仪道:“若是顺利年后便回来了,不顺利的话我自己也不晓得。”
郑蓄说:“好罢,那你路上小心,早日归来。”
游照仪点头,说:“保重,有缘再见。”
郑蓄有些伤心,但还是说:“我等你回来吃酒。”
游照仪顿了顿,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竟还有些不忍心,几息过后点头应好,转身离开了。
安能行叹复坐愁
(3)
等到最后一丝天光隐没, 一行五六人才骑着马出了迈州城,连夜离开洛邑。
洛邑在上京东南方,几人为求安稳, 舍了官道, 从既州绕行回到广邑,足走了十来天,不过好在一路平安,没再遇到刺客杀手。
回到广邑当晚, 宣应亭也接到消息从并州回来, 众人再次于暗室密谈,游照仪把段明按了手印的卷宗交给他,尚算冷静的叙述了这两个月所查到的真相。
但他和裴毓芙显然都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真相,白着脸问:“你的意思是, 我回到上京看见长姐棺椁的时候,她其实根本没有死?”
游照仪下颚紧了紧,沉默的点了点头。
宣应亭痛苦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眶发红,眼里一片怒恨, 厉声道:“宣应衷!他疯了!我要杀了他!”
裴毓芙也是满脸愤恨,不可置信的握紧了双拳。
查了这么多年, 真相远比他们想得却还要惨烈。
良久, 待二人的情绪稍缓, 游照仪才说:“接下去该如何安排, 还请王爷示下。”
宣应亭以手扶额,显然还没从震怒中缓过来, 看了看暗室中的几人,才沉沉的说:“明日你带着许止戈和雪刃十人, 先去往上京将郑畔和集安接到广邑,保证二人安全,兰屏今夜就出发,去往乾州将此事告知镇国公主,阿峋,你随母亲一起先和我回并州。”
闻言,宣峋与蹙眉说:“不要,我要随灼灼一起。”
宣应亭声音立刻变得严厉,说:“你知道上京现在有多危险?!你去能有什么用?!”
宣峋与咬牙:“那你还让灼灼去?!”
宣应亭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有了一点失望,说:“我看照仪这么多年是把你宠坏了!让你现在如此不知分寸!她是我剑南铁骑的兵,你是广邑王府的世子,身份所在,还要我多说吗?!”
游照仪忙站起来,把手放在宣峋与的肩膀上,对着宣应亭说:“王爷,世子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担心我。”
言罢,捏了捏宣峋与的肩膀,他才闷闷的说:“我知道了。”
……
等一众事情安排好,几人复从暗室出来,裴毓芙神色不虞,对着想随游照仪回院的宣峋与道:“阿峋,你随我来一下。”
宣峋与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问:“什么事,母亲?”
她甚少会单独和他说什么,一般都是叫游照仪。
裴毓芙却说:“你来就是了。”
言罢转身离去,游照仪立刻道:“去吧,王妃有话对你说。”
宣峋与只好点点头,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心慌,手脚发凉的跟在母亲身后。
裴毓芙的院子叫做酩酊洲,她嫁予宣应亭的时候尚在剑南铁骑,是个英姿飒爽以一挡百的女将,是以取得名字也颇为豪放。
关上房门,裴毓芙示意宣峋与坐在自己身边,看了眼窗外浓郁的夜色,才沉沉的开口道:“今年过完年,你也要二十三了。”
听宣峋与嗯了一声,裴毓芙才说:“自你入朝为官,接手雪刃以来,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有勇有谋,独当一面。”
“唯有几次失控也是为了照仪,但少年夫妻情深,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如今,”裴毓芙顿了顿,看着自己儿子有些发白的脸,说:“我竟觉得你从未长大过。”
宣峋与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说:“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裴毓芙点破:“阿峋,一个人不能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见宣峋与沉默,她继续说:“照仪入府,事事以你为先,我本觉得这样很好,可没想到竟是害了你。”
“你武学不济,战场又凶险,照仪便替你走了这条路,几度历经生死,可以说没有她,广邑王府、剑南铁骑都到不了如今的威望。”
“我本没对她抱有什么期望,没想到她却自己闯出了这么一条路来。”
裴毓芙说了几句,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他,说:“如今,照仪已然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那你呢,阿峋?”
宣峋与抬眼和母亲对视,眼里似有脆弱,讷讷的说:“我……”
“你何时才能长大呢?”
听到母亲语气里的失望,宣峋与微微咬牙,道:“只要她一直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吗?”
裴毓芙摇摇头,毫不留情的戳破:“照仪不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这句话彻底撕破了宣峋与这段时间来摇摇欲坠的伪装,他眼眶发红,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说:“她答应我了——”
裴毓芙打断他:“你比我更了解她。”
是,他比母亲更了解她,所以能看出她有时候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躲避,能看出她眼里时不时闪过的怜悯,能听见她半睡半醒间几不可闻的叹息——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刻意的疏远,一句一句没有说出口的告别。
是他自欺欺人,是他闭目塞听。
宣峋与捂住眼睛,语气痛苦又无力:“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真的不能没有她……”他抬起头看向母亲,宛若身处陌生人群中的幼童那般孤立无援,讷讷的说:“娘,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裴毓芙被他的情绪所染,也感到一丝酸涩,劝说道:“照仪为广邑王府做的够多了,若有一天她真的想离开,你就试着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良久,久到天光熹微,宣峋与才目光空茫,脸色灰败的从酩酊洲出来,似乎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
宣峋与回来的时候,游照仪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喂乌夜吃草料。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她,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
游照仪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你回来了。”
宣峋与嗯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游照仪拍了拍乌夜的脑袋,说:“马上便要走了,等许止戈来。”
宣峋与又嗯了一声,细听之下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游照仪并没有发现,只听见他说:“亲亲我。”
游照仪便顺从地转过身,和他在院子里拥吻。
良久,许止戈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宣峋与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分开,声音嘶哑地说:“我等你回来。”
游照仪牵上乌夜,点点头说:“好。”
广邑和上京之间隔着谭、既二州,一行十来个人,为了避人耳目还是没有选择官道,一路风餐露宿,格外小心地行了七八天,终于在一日黄昏之时到了上京。
虽然皇帝明面上并未对她们离京有何消息,但上京城门的把守似乎严格了许多,游照仪小心的看了一眼,几乎是一个个的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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