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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如今又如何呢?”我好奇。
温禀沉默,又缓笑出一声:“前几日还一封奏折亲递给我,扬言要死谏,好说歹说才劝了回去。”
“他从竖城调至这儿了?”
温禀颔首:“在礼部任职。实在迂腐,我远远见他都想绕道而行。”
我没忍住想笑。
温禀缓慢继续道:“说我玩物丧志,整日抱着一只猫在怀中把玩,实在不是一国之君的做派,质问我再如此下去如何对得起泉下恩师。还言我若继续这般,他只得以死明志,才不枉周大人当初救他全家一命。”
“……”我尾巴都忘了晃动,好一会儿才笑出了两声,“此子有趣。”
温禀似见我开心,把手中书本放好,抱我至胸口,声音故作的委屈:“阿伦见到他就烦,若不是见他和他竖城百姓十年内犹记得祭拜老师,不至老师泉下少人记挂,早罚他去洗恭桶。”
他低头蹭蹭我,眼带欣喜。
我爪子按按他脸:“有趣。”我道,“如此,我也有一则故事想讲给你听。”
“阿伦洗耳恭听。”
我说那张生。
云雀化了人身前来找张生报恩,日日询张生是否还记得自己过去救过的一只雀儿。
那雀儿巴掌大,翅膀伤了,飞不起来,张生常捉虫来喂它,怕它冷住会给它裹厚布。
张生道,不记得了,好似没有救过飞鸟。
云雀也不在意,它记得张生便好,如此人间相伴十载。某日张生旧友前来拜访,吃茶间隙,旧友聊起旧时捡的一只雀儿,那雀儿只巴掌大,他常捉虫给它吃,后来雀儿翅膀好了,他虽心有不舍,但仍放了雀儿自由。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这小鸟如今是否还活着,可又再受过伤,在天空挥动翅膀的时候是否感觉自由与快意,是否会记起曾经救过它的人。
我问温禀,依他所看,云雀到底是为了找披着张生皮的张生,还是为了找曾经救过它的那个张生。
温禀沉吟了片刻,回我:“定然是那个救过它的才是张生。”
我从温禀身上跳了下来,坐在他脑袋旁仰头看他,真心告知:“那如今你应知,我不过是披了个画皮的张生,而那个曾经帮助过你、教养过你的老师确实已经死了。你为人聪慧机敏,不可能勘不破这其中执念。”
温禀沉沉看我,隔了会儿错开目光又道:“阿伦不懂您什么意思,您不过是忘了,一朝恢复记忆即是那个我认识的老师。”
哎呀话已至此,我甩了甩尾巴,实在不欲再多讲,凡人自苦,神仙也救不了。
自我和温禀床头夜话讲了个故事,他此后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端详我,我当他内心已逐渐认同我我的话,开始反思他与他老师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他反倒催起寻若速助我恢复记忆或人身。
这年年底,因温禀喜祭神,宫里办里许多大大小小祭祀活动,整个皇宫走几步就见一眼烟雾缭绕。
他设宴请群臣在宫中共进晚宴,喝了几盏酒,抬了两箸后放下就抱着我从宴席场离开。
他两杯酒喝得眼睛透亮,遣退周围侍人,一言不发又兴致盎然地抱着我走过一片漆黑的花圃,绕过园林又经过一片竹林。
当天白月挂天、苹风隐树、四下无声,他穿行其中,无忧无挂,倒像个不知世事的山野灵物。
不过后来他一路带我至寻若的大师殿,让寻若把整整一罐死蚂蚁喂我的时候,就着实有些面目可憎了。
蚂蚁寿数不长,我为人死时爬遍了我落了满地的血,被寻若抓到放入罐中,没多久就全死了。
我看着罐中蚂蚁连连后退,至退无可退后,质问寻若:“你如何知道这些蚂蚁饮过我的血?我觉得它们不大像,若藏有我神魂,怎会死得如此干脆?”
寻若解释道:“蚂蚁小而多,所以大人得把所有都吃了,方才有用。”
“……”我想——这记忆其实不用恢复也不是不行。
寻若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他没说话,把盖子重新盖上,转头对坐在椅子上发酒懵的温禀道:“陛下,非是我不听你,周大人不配合,这应当算不上我失约,也算不上陛下失信吧?”
温禀轻阖着眼皮,不知有没有听到。
“……”我不由怀疑起,这二人不是故意在这恶心我吧。
我怀疑眼光才递出去,突然记起些事,我走到温禀身旁,跳上他膝头,他垂着眼伸手想摸我,嘴唇轻启,话未出口,我又从他膝上跳至寻若肩头,我站到寻若的胳膊,伸出爪子在寻若手上划下一道血痕:“借你血一用。”
寻若嘶了一声,想收回手上的手,我眼疾手快拍掉他手中装着蚂蚁实体的罐子,罐子落地碎开,芝麻似的蚂蚁身体也散了一地,看着怪让人起鸡皮疙瘩。
寻若受伤手上一滴血沫落到地上,下一秒果不出我所料的,我见满地细微金光闪起。
我刚跳下地,准备去触这细微金光。
就听见温禀反应迟钝般的低笑开口道:“不可,我要老师恢复人身。”
温禀道:“老师觉得自己非我老师,既不做师生,那么做夫妻也可。”
“……”我落地的脚爪一顿。
“……”我看寻若抚伤的动作也沉默。
蚂蚁身上没有大多记忆,它们每日每日只顾着往蚁巢中搬运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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