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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雾太大了,我们得加倍警惕!”仲长卿皱着眉头说道。
似乎为了印证他内心的担忧,这时候有隐隐的马蹄声从浓雾深处传来。
仲长卿几乎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但看到兀赤的神色这一刻也是大变,他猛然意识到牛首山兵马袭营来了!
仲长卿这一刻似被马鞭子狠狠的抽了一击,直觉手脚冻冷,楚山狐竟然真率牛首山义军兵马来强袭他们了!
“仲长卿,莫要惊慌。”
兀赤注意仲长卿、田儒生方寸大乱的样子,他虽然也感到极其震惊,但不至于乱了阵脚,沉声低喝道,
“靖胜侯在牛首山除了聚拢万余民壮乡勇,最多只是将其在铜官山的千余前锋精锐秘密调来参战,除此之前京襄并没有一支精锐兵马已经进入池州以东,这是确凿无疑的。靖胜侯是善用奇谋,但到底是人不是神,他再强的能耐,也不能点石成金,将一盘散沙、徒有义勇的民壮寨勇变成天兵天将,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他们趁大雾想着以乱打乱,那我们就以乱击乱便是!”
“确是如此,我们以乱击乱便是,”仲长卿强振精神说道,“我等在河口有万余悍勇,我就不信真不如徐怀在溧水、当涂等地仓促招募的民壮乡勇?”
……
……
号角声从大雾深处传出,徐怀勒马稍停,倾耳听去,应是敌寨之中传出。
此时雾气在天地间弥漫,二三十步外的人影就已经变得模糊起来,耳畔充斥的都是人马前进以及甲片簇动的声响,仿佛置身奇异的海洋之中。
虏兵的号角声,对藏身大雾之中前进的义军将卒及选锋军健锐而言,也是全速前进、即至即打的信号——这一刻四周就像掀起一股巨大的风潮,在大雾的深处涌动起来。
大雾会给进攻方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都不能确保所有的兵马都能如期进入预定的战场发动攻势,也没有办法用传统的手段对全军进行统一的指挥,只能通过号角、战鼓向全军传递进攻再进攻的信号。
大雾之中,除了进攻再进攻之外,几乎没有办法进行其他的战术部署与调动。
当然,大雾同样也会给敌军带去混乱,甚至还会更严重一些。
一方面敌军水师战船很难在大雾中驶入秦淮河进行增援。
一方面在义军及选锋军将卒突入敌营之后进行厮杀,看上去双方都会陷入无序混乱之中,但情况总是对进攻方,对更有准备的一方,哪怕这个准备仅仅是心理建设,都会更为有利。
大雾会遮挡敌军的视野,限制敌卒弓弩乃至投石机、床弩等战械的使用。
不过,趁大雾发起强袭,特别是发起后无法讲究排兵布阵,只能蜂拥而上,唯大胜才能终止,一旦进攻受挫就会遭到惨烈反噬,甚至导致大溃败,都绝对称得上又一次的军事冒险行动。
然而趁大雾发动强袭,却适合此时在牛首山聚集起来的上万义军的作战风格。
义军将卒主要来自自幼习武、有操练基础的禁军将卒子弟,是合格的兵员,但即便如此,大部分将卒没有正式编入营伍,老卒、老武吏也只是占到少数。
义军将卒倘若列阵与敌作战,无疑是自曝其短。
然而趁着大雾对敌营发起强袭,则能掩其短而发挥义军将卒士气可用、武勇敢战的风格。
而聚拢于牛首山的义军将卒,此时最大的特点就是士气可用。
甚至相当一定程度上义军将卒也将局限于此:
他们是看到虏兵践踏其土,胸臆间热血沸腾,奋而拿起刀矛反抗,然后接受徐怀的号召,往牛首山聚集过来,想着与渡江虏兵决一生死。
但这仅仅局限于江南,局限于建邺附近,局限于他们保护家园的决心与信仰。
不过,大部分义军将卒是不愿意离开家乡作战的,因为从保护家园到保护家国,从保卫家小不受虏兵践踏,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式的保卫黎庶百姓,需要时间进行更深一步的思想动员与教育,对于绝大部分目不识丁的义军将卒,很少有人能天然跨越这一步。
这意味着一旦虏兵从江南撤出去,相当多的义军将卒就会有求去之心。
徐怀即便依旧可以对义军将卒进行强征,但士气、军心都不可避免会出现严重的动摇、滑落。
然而有这样的朝廷掣肘,徐怀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或操作空间,从容将义军将卒转为京襄所掌握的募兵——毕竟义军将卒主要来自于诸部禁军将卒的家小。
常规手段不行,那就趁士气、军心可用之事,以选锋军精锐为强袭中坚,带着义军将卒对此时仍然处于长江南岸的秦淮河口敌营发动强袭,以血战对义军将卒进行淬炼,以胜捷凝聚义军将卒真正不熄的军心战魂。
徐怀不会否认大雾强袭敌营是一次军事冒险,但是让赤扈从容将淮西尽收囊中,京襄仅仅控制一个名存实亡、外有强藩踞立川蜀、淮西精兵悍将随时有可能投敌的朝廷,就不是冒险了吗?
徐怀接受史轸、韩圭等人的劝谏,行事不再拘泥,但他还是不容淮西落入赤扈人的手中。
要破眼前之局,最好的办法,就是势如雷霆将赤扈人在秦淮河口的几座营寨拔除干净,不给赤扈人从容布局淮西的机会与时间……
……
……
“龙爷,我们没有摸错寨子吧?”
顶着如蝗箭雨往栅墙前行,蒋昂听着身边将卒小声问,他其实也早就怀疑前面在大雾中隐约若现的大寨,就是虏兵在秦淮河口的主营,但还是一口咬定说道:
“杀胡狗子,还要管有没有摸错寨子?前面这座寨子里的胡狗子就不杀了?”
虏兵在秦淮河口西岸共有五座营盘。
大雾发动强袭最大的好处,不仅虏兵水师无法及时过来接应,虏兵几座大营之间的联络也会被大雾隔断,仓促之间都没有搞清楚情况,甚至敌我莫辨,绝不敢相互援应——这给了突袭兵马集中兵力进攻其中一座敌营进行突破的机会。
凌晨后敌营之间的滩涂地以及小浅的湖泽在这样的数九寒冬季节也是冻得结结实实,为进攻突袭扫清地形上的障碍。
然而也有坏处。
凌晨从草汊河东岸阵地出发,距离秦淮河口还有七八里时,大雾已经将二三十步外的田埂纤陌彻底遮住,导致很多人马在大雾中迷失方向。
蒋昂所部就走偏了。
他们行军很快,但先摸到一座宽阔的河边,河水没有冻住,还很荡漾,约摸就是秦淮河,然后蒋昂就率部沿着河岸往北走,来到一座营寨前。
他们这时候能听到大雾深处隐约传来厮杀声,但厮杀声并不是从这座营寨前传来,蒋昂就意识到他们摸错了寨子,很可能是摸到虏兵主营南面那座临水营盘前了。
大雾越发浓郁,十步开外人影就模糊起来,还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蒋昂当然不能轻易带着人马往厮杀声处会合过去。
虽然厮杀声传来处更可能是主攻方向,但大雾未散,他们就径直赶过去,很容易引发误会与混乱。
再者,这次突袭,对敌军主营发动的是饱和式的强袭,也就是第一时间对敌军主营的栅墙进行全覆盖强行攀登,要求诸部不计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突入敌营之中以乱打乱、以乱杀乱。
这意味着稍稍来晚的人马,在敌营之中可能就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蒋昂又不甘心率部往后退却,作为预备兵马静等大雾散去——虽然这才是最正确的战术选择。
他现在不管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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