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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随绍隆帝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绍隆帝心里想的是什么?
当前之局面,不得不调京襄精锐往援京畿,但又不得不防范京襄会借机谋算什么。
现在王番、刘衍一口一个“徐怀”“徐侯”,怎么不叫人心惊胆战?
再者,杨茂彦他同时节制统领宿卫禁军与建邺水师,倘若叫建邺水师西避,谁站出来负责节制建邺水师?
是不是刘衍又会举荐自己?
又或者他杨茂彦负责节制建邺水师西避,再叫刘衍有举荐自己执掌京畿防务的机会?
这不是又回到王番、刘衍刚才一唱一和的套路里来了吗?
杨茂彦看绍隆帝眼里闪烁的神色,这时候也明白陛下内心是不允的,但接下来又不得不召京襄精锐东援,就不便直接揭穿他们的图谋。
“敌军劳师远至,我军以逸待劳,未必不能一战,”杨茂彦沉声说道,“能退敌则万事大吉,不能退敌,水师撤回四周有坚堡环护的坞港,也不怕贼船能追杀进来。”
“绝不可轻敌大意,”听杨茂彦完全没有军事常识的话,刘衍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说道,“战不能胜,哪有从容退却的余地?再者水师所驻泊的坞港回旋空间极小,虏兵从水陆并进,威胁极大。想当初进剿洞荆湖寇之时,徐侯率部攻占赤山寨,数百计的贼船都在坞港之中,为徐侯纵火毁之,此事不可不鉴。”
“水师操练多年,水战娴熟,而早前进洪泽浦与虏军水师作战,也未落下风,”周鹤朝绍隆帝拱手,替脸色有些难看的杨茂彦帮腔说道,“是战是避,老臣以为还是由杨相与水师诸将商议为好,我等对水战毕竟不甚熟悉……”
“贼军不日而至,哪有时间从容商议?”刘衍争辩道。
“事不容缓,还请陛下尽快圣断。”朱沆说道。
“不是说贼军最快还要一日才能过来吗?商议一下,也不会耽搁太久。”绍隆帝说道。
“水师将卒加船夫、水手,三万余众,即便此时就果断决定避敌,也没有办法完全结成船阵西行,哪有时间给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议?”刘衍苦笑道。
大规模的兵马出动,哪里可能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刘衍建议水师紧急西撤,不要考虑船阵与补给的问题,主要还是从建邺往西,上游有鄂州水军及岳州水军接应,暂时也完全不需要考虑补给,可以到鄂州之后由荆湖北路监司负责紧急筹措。
而眼下不要说小半天了,多耽搁一个时辰,都是极凶险的。
“还是先说各路增援的情况吧,”绍隆帝直接转进到另一个话题上,说道,“之前靖胜侯数次上表请援淮西,朕甚为欣慰,但忧汝蔡防务吃力,都着靖胜侯耐心坐镇京襄,即为朕分忧解难。现在看来,还是需要从京襄征调精锐往援淮西,诸卿以为京襄此时能抽调多少兵力出来,才不会危及汝蔡防线的安危?”
殿中众人,对行军作战的细节不甚熟悉,但从大的方面还是知道京襄援军赶到淮西,只要能遏制住虏兵在庐州附近的活动,局势就大体无忧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殿中没有几人希望徐怀率部直接增援建邺。
刘衍、朱沆也很清楚绍隆帝忌惮什么,觉得徐怀增援庐州应能缓解局势,就没有多说什么,现在主要是看到京襄能抽调多少兵力出来,以及什么时候能赶到。
见众人朝他看过来,郑屠有些小紧张的说道:“靖胜侯秋后在荆州督造荆江大堤,原本计划十月就北上督战,却不想东路虏兵渡淮攻势凶猛远超预期,担心会出纰漏,就一直都留在荆州随时等候陛下的召遣。就目前而言,靖胜侯在荆州仅有少许侍卫,但只要尽快准备好舟船,从泌阳、襄阳集结援师沿汉水而下速度也快,但具体会是怎样,小臣也说不好,还得朝中遣使臣前往荆州问询靖胜侯才知晓……”
“谁去荆州见靖胜侯合适?”绍隆帝看向众人问道。
“虏军意在建邺,必会先遣斥候渡江而来。谁去荆州,陛下当从殿中选一人辛劳,再延误,路途就凶险了。”刘衍强按数道建议被否决的愤懑,耐心建议道。
朱沆知道除了他,没有谁能走这一趟了,拱手道:“臣愿往荆州。”
“那你快去准备,楚钧拟好圣旨便送交给你,你也无需浪费时间再来宫里请辞了,争取午前就能动身!”绍隆帝说道。
目前虽说葛伯奕还在荆南坐镇,但荆南已经调派了两万援军,进驻庐州舒城,葛奕伯在荆南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抽调更多的援兵过来。
再者,荆南兵马的战斗力,比京襄军到底还是要差一些的。
荆北虽说还集结了一些兵马,但荆北路的鄂州、黄州就紧挨着淮西、江西,沿江防线需要加强,短时间内也无法抽调更多的兵马东援。
短时间内也只能指望京襄出兵东援了。
“臣就在这里等候圣旨即行动身。”形势如此危急,想到赤扈人有可能派斥候渡江封路,朱沆更是一刻不敢耽搁,生怕圣旨送不出建邺,形势不知道会拖成什么样子。
绍隆帝即刻着侍立一旁的知制诰拟旨。
除开给京襄的圣旨,同时还有发放西秦、东川等地的勤王诏。
西秦、东川两路今年所面临的军事压力稍轻,都能抽调一些兵马过来,但路途太过遥远,可能遣使臣携诏快马加鞭赶过去,都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大股兵马集结赶来建邺,至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只有京襄是最快的。
等一道道圣旨快速拟定,殿议也暂告一段落——刘衍主要协助汪伯潜、杨茂彦负责京畿防务,王番也难得落得一件差遣。
考虑到虏兵踪迹出现,就会导致无数民众逃入城里来,王番专司安抚之事。
走出宫门,闻讯赶到的家将吕文虎已带着几名家兵在宫门口等候;除此之外,宿卫禁军会另派一小队骑兵护送。
“此行凶险,说不定已经有虏兵渗透过来,我送你一程!”王番见朱沆拽着圣旨,却满脸忧色,从王孔手里牵过马,翻身坐上去,跟朱沆说道。
朱沆也是默然无语的翻身上马,在家将及侍卫骑兵的簇拥下,径往西城门而去。
也不知道消息从何时、从何处扩散开,城门处乱糟糟一团,无数民众疯狂想挤进城里来避难,车马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
朱沆、王番好不容易在侍卫骑兵的保护下,牵马挤出城门,狼狈之极不说,但回头看城门拥塞的情形,心里一阵阵悲凉。
确知虏兵水师远袭的消息都已经有三四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有序疏导难民进城的事都没有办妥,叫人担忧建邺城是不是真能守住。
唯一叫人宽慰的,就是虏兵战船逆流而上,再快也有一个限度,并非骑兵平川远袭,会彻底的杀一个措手不及。
朱沆从城门口收回目光,看向王番问道:“徐怀会干脆利落出兵吗?”
“哈,”王番笑了一下,说道,“徐怀之前数度上表请援淮西,只是没能成行,此时又怎会有诏不援?你多虑了。”
“是吗?”朱沆说道,“是我多虑最好。”
朱沆翻身上马,在侍卫骑兵的护送下远去,这时候一名疤脸大汉从等着进城的混乱人群里走出来,与郑屠说了几句话,再随郑屠走到王番身边,行礼道:“军事司佥事姜平见过相爷。”
军情司以左右参军事周景、张雄山为首,之下就是具体执领某方面事务的佥事官。
“荆襄那里都准备妥当了?”王番问道。
“未有变局之前,荆襄一切都会遵诏行事……”姜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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