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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蛮子也真是狠毒啊,老弱妇孺哪个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屠杀干净?”
“要不然怎么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呢?河淮、河东、关陕、河北被屠戮的大越子民,哪里又少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奋起反抗啊,真要叫赤扈人杀进江淮,那就是你我的妻儿老少去面对大劫啊!”
随着秦州信骑驰抵汉中、成都、江夏、襄阳、舞阳、建邺,赤扈汗王遇刺身亡、赤扈大军攻陷兴庆府之后就陆续撤军的消息迅速在川陕、荆湖、江淮等地传播开来。
秦州传来的信报里有关于虏王身故的猜测,建邺城里的大街小巷,也是第一时间被种种香艳秘闻所充塞。
建邺城进入八月,炎热如故,城里就蒸笼一般。
长街上的贩夫走卒在日头下稍稍走动一番,褂子就跟淋过水一般湿透,偶尔有人牵着牲口走过,也是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样子。
郑屠提起袍襟,迈步走进石牌巷赵记茶楼,茶楼里却丝毫不受大中午炎热的妨碍,大家正津津有味的听几个消息灵通人士说这虏王遇刺之事。
“来壶信阳春、一碟松子、一碟桂花酥!”郑屠干瘦如故,其貌依旧不扬,但绸衫软靴、青巾冠发,衣品不凡,由知情兴趣的店小二领到二楼临窗的雅座前坐下。
郑屠点过茶水、点心,往窗外看去,见晋龙泉后脚走进茶楼里来。
“郑官人今日怎么好雅致来此饮茶?”晋龙泉走上二楼,径直朝临窗雅座走来。
建邺城里就没有多少桐柏山人,明面上各奉其主,但在茶楼里老乡相遇,却也无需避讳连句话都不搭理。
事实上,逢年过节郑屠都会代表楚山给各府奉赠节礼,也不会漏掉晋庄成府上;而晋龙泉也会奉晋庄成之令携礼回访郑屠,外界都会视为两边虚情假意的表面功课。
赤扈汗王在兴庆府遇刺身亡,也确认赤扈大军正从兴庆府分批北还,大越藉此可以大缓一口气。
至少可以预见,在赤扈人新的汗王登基即位、稳固其内部局势之前,赤扈人对秦岭-淮河防线再次大举用兵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这是大越平息内部各种矛盾、加强兵备的良机,但同样会因为威胁的缓解,之前一些被压制下去的矛盾有可能就会蠢蠢欲动起来。
因此这几日郑屠与晋龙泉也是频频找各种机会碰面,以便随时了解士臣间的动向。
“虏王遇刺身亡,无论对谁都是大喜之事,宫里也是连续几日饮宴,不过晋庄成昨日从周鹤府里归来就有些忧心忡忡,今日一早就被召入宫中,到这时还没有回府,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晋龙泉小声将晋庄成今日的行程说给郑屠知道。
郑屠代表楚山于通政院任事,负责通传各种公函奏报,但地位到底是比此时已出任礼部侍郎的晋庄成远远不如。
他一时猜不透昨日什么事叫晋庄成忧心忡忡,猜不透今日又是什么事晋庄成一早被召入宫中。
与晋龙泉简单寒暄几句,郑屠便装作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袖手而走,但他前脚还没有迈出茶楼大门,就见一名家兵匆匆找过来,禀道:“宫中传诏,召爷即刻进宫……”
“……”郑屠完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召他进宫,抓住家兵的胳膊,忙问道,“是谁跑来传诏?”
“通政院的陈穆郎君领着宫使过来传诏的,他们还在院子里候着爷呢!”
郑屠不敢耽搁,他一边往回赶,一边安排家兵快步赶往朱沆府上找朱沆、王番报信——王番七月上旬交卸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的差遣后来到建邺,新差遣一直没有定论,他就住进朱沆府里休养身心,此时还没有离开建邺城。
郑屠心想要是有什么突发变故,朱沆、王番应该比他更早知道消息。
然而郑屠刚走到自家宅门前,家兵就大汗淋漓从另一条巷道疾步追赶过来,禀道:“朱沆郎君、王番郎君一早就被召入宫中,这时还没有回府!”
郑屠心里“咯噔”一跳,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晋庄成一早就被召入宫中,朱沆、王番也清晨被召入宫中,现在宫使竟然还来直接召他进宫,这一定是出了大变故啊。
他作为进奏官代表楚山常驻建邺,平时主要跟专司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的通政院打交道;朝廷以及建继帝有什么谕函旨意,也都是通过通政院找到他进行传达。
如果不是火烧眉毛的大变故,怎么都不可能绕开这道程序,直接召他进宫。
郑屠稍作思量,便吩咐家兵赶往铺院,让铸锋堂在建邺的管事将人手都召集起来,同时准备好城里城外传信的渠道与人手,保证真要有什么变故,还能够第一时间传回楚山,不受意外因素的干扰。
吩咐好这些之后,郑屠才走进院子,见过通政院的官员与传诏宫使往皇宫匆匆赶去。
一路上宫使口风极紧,什么话都不说,但宫使慌急神色令郑屠更加确定大事不妙。
进入皇宫,郑屠被领到东南角一座厢殿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此相候。
很显然宫里发生什么变故,并不可能完全封锁住消息,已有消息灵通者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听说是前夜大宴,陛下醉饮后身体就有所不适,起初太医诊冶过,还不觉得多严重,却不想昨日夜里就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了……”
听到这消息,郑屠如遭雷霆狠狠劈了一下,整个人都难以置信的傻在那里:
赤扈汗王遇刺身亡,如此喜讯刚传到建邺,建继帝就出事了?
在朝堂之上,郑屠绝对算不上人尖子,但这一刻他也很清楚建继帝的身体状况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倘若不能医治过来,对刚刚得到喘息之机的大越朝,是何等的惊天变故。
自汴梁沦陷以来,很难想象倘若不是建继帝在襄阳登基即位,大越能够保住半壁江山。
很难想象倘若不是建继帝夙夜操劳、运筹帷幄,很好的平衡西军诸帅与楚山、江淮地方以及士臣、淮王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大越能够在江淮站稳脚,成功构建秦岭-淮河防线。
现在大越内部依旧存在种种矛盾,洞荆湖寇还大患未除,但只要有建继帝在,很多矛盾都还能暂时压制下去,也没有谁会觉得洞荆湖寇会永远都根除不了。
只是谁能想到,这时候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而此时除了诸大臣外,还将他们这些进奏官都直接召进宫里来,这只能说明宫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这是准备要他们第一时间将噩耗传禀各镇,以防大变。
密诏
陆续又有数人在宫侍引领下来到厢殿,这些人郑屠都认得,都是各地遣来建邺,听从通奏院节制的通奏官。
他与这些人平时关系虽说冷淡,日常却不得不打交道。
当然,也不是建邺城里所有的通奏官这时都奉诏入宫了。
郑屠细辨下来,除楚山、淮东、淮西、西秦、东川五路行营(大营)外,仅有设有制置使的荆湖南路、荆湖北路、西川路、两浙路、以及陪都襄阳、中枢直辖的扬州、庐州等地通奏官此时入宫来。
细想下来,郑屠也不觉得意外。
除了中枢之外,这几处地方所涉及到财赋、兵马,可以说是大越命脉所在——其主政官员也都是独挡一面,有资格称得上真正的封疆大吏,地位或许不及周鹤、胡楷等人,但绝不在诸部侍郎之下。
受中枢直辖的庐州、扬州地位要略低一些,然而坐镇扬州、庐州的刘衍、邓珪二人,却是深受建继帝信任的嫡系大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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