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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江汉熟地当下如此之高的田价,楚山前期投入也是没有办法产生“盈余”的,但史轸极力鼓动徐怀推进这事,前期更重要的是看重这个位于江汉之交的“立足点”,对楚山扩大在荆湖大地的影响力太重要了。
至于徐怀承诺朝廷能全部承担对楚山的钱粮拨付之后,随时可以将南蔡县划归荆湖北路及鄂州府,史轸只是笑而置之。
敌我双方沿秦岭-淮河一线维持的兵备只会越来越庞大,除非获得对赤扈人的关键性战役胜利,或者将赤扈人驱逐出中原,又或者赤扈人放弃渡淮南下的野心,与大越划淮而治,要不然,战争将像无底洞一样吞噬着大越捉襟见肘的中枢财赋,而不会有丝毫的宽裕。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楚山如何筹措到开垦千汊浦的钱粮。
“……早年民众迁到汉川县垦殖、修造垸寨,多以族长为首,或大宗出面牵头,筹措钱粮,所围垸田,也是以各家所出钱粮分配,陆续促成一座座围垸建成,”史轸留在汉川坐镇二十余日,诸事都有权衡,说道,“楚山或可使励锋堂出面,在南蔡设立堂口,以楚山后续所出的精铁、炒茶等大宗货物以及南蔡所能开垦的田地作为抵押及偿还物,向荆湖境内的商贾筹措钱粮。朝廷不是使荆北路司及鄂州府衙监管侨置之事吗?楚山当不能叫他们白白监管,这事他们当要出力……”
大越立朝虽然承袭历代以来的重农抑商之策,但已彻底打破前朝严格的市坊制,取消市集贸易在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极大推动商业的繁荣。
而大越立朝不抑兼并,耕地大规模集中到大小地主手里,中小地主掌握绝大多数富余的农产品,促进他们更积极的参与商贸活动。
商业的繁荣也促进借贷业的发展。
大越立朝以来,除了各地的寺庙大肆开办长生库、无尽藏院进行放贷,地主、商贾也纷纷开设质库、典铺,官方还设立抵当所、抵当库向民间放贷。
随着商贸借贷规模的扩大,同业竞争加强,譬如建继帝在襄阳登基即位时,城中大小质库总计多达百余家——荆湖等地的钱息也从前朝动辄“倍偿”,下降到天宣年间的二成以下。
比起民间钱息惊人的高利贷相比,大越百余年间得到大规模发展的质库,其典型的特征就是需要有质押物,例如房屋、耕地以及农具、牛羊牲口、衣物、首饰等等。
围垸造田,楚山可以先从汝蔡征调一批青壮南下,将前期工作先做起来,将招揽流民之事稍稍放后一些,钱粮之筹措,史轸则将目光放鄂州等地由商贾办设的质库头上。
不过,即便官方早就设立抵当所(库)向民间放贷,却暂时还没有官府反过来向民间质库借贷的先例发生。
史轸便想着以这两年已经在荆湖打下名号、背后有楚山支撑的励锋堂出面筹措钱粮。
励锋堂此时也拿不出质押物,只能以未来所出的精铁、炒茶、桐油等大宗货物以及南蔡将开垦的田地进行信用抵押;甚至考虑到有些工作并不好做,还需要荆湖北路监司、鄂州府出面撮合。
一直以来,励锋堂都是以襄阳当作楚山大宗货物贩售荆湖的中转基地,但现在侨置南蔡县,无论从哪个角度,励锋堂势必要在南蔡开设楚山之外规模最大以及最为核心的堂口。
除了筹措钱款,于新置南蔡侨县大规模围垸垦殖,所需粮食等物资也不可能都从楚山运来,还是要尽可能从周边州县采买。
这些事当然也都交由励锋堂负责。
相比较之下,驱逐千汊浦内部盘据的贼军,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方面贼军突袭汉川受挫,汉水以东、荆江以北的汉川、黄陂等地以及荆江南岸的鄂州府城江夏,都赢得极其难得的缓冲之机,及时集结乡兵寨勇加强了防御。
虽说千汊浦的渔民船户以及滞留的饥民,约有十数万计受洞庭湖寇蛊惑而躁动,洗掠汉川、黄陂等地大大小小的村寨,却没能攻得下一座城池。
另一方面,从淮南回撤的荆北兵马,并没有都从枞阳等地渡江前往江夏,主要还是沿着淮阳山南麓,经枞阳、蕲春,进驻到黄州西部的黄冈、麻城、黄陂等地,击败在这些地区流窜的贼军。
还有就是千汊浦汛季水域极广,但汛季过后,通过汉水、荆江的水口,却主要集中于小鹤岭南部的锁龙湖西河汊以及涢水入荆江的河口。
荆湖北路水军力量不强,楚山能调过来的水军更是仅有五六百人马,远不足以在荆江之上,与架乘成千上万艘渔舟的洞庭湖寇争胜,特别是据传洞湖庭寇还在其下沚江口附近的老巢建造大船,但在汛季过后,在步卒的配合下,封锁千汊浦与荆江、汉水相接的水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也就是,待千汊浦水势进一步消退,贼军还不从千汊浦撤走,楚山就会联手荆北兵马封锁水口,清剿千汊浦内的贼军——至于汉水以西更为势众的贼军,那是荆湖北路与荆湖南路的职责,楚山没有办法承担更多……
劝亲
“萱儿年幼不懂事,有些话说得不中听,还请九叔公、十一叔公与诸位叔伯不要放心里去,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点浅陋道理,相信二位叔公与诸叔伯定然比萱儿更明白的,”
王家老宅的竹亭里,王萱坐在案后,轻挽衣袖,皓白素手将茶盅端起,举到眉间,朝王文冲等王氏长辈颔首示礼,才浅饮一口,说道,
“汉之名将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其言、其志,是何其壮哉!萱儿虽是女儿身,却向往之。而此时湖寇未灭,虏兵肆虐中原,山河破碎,二位叔公与诸位叔伯以为袖手旁观,就能守得住各家田宅?”
“大侄女说的这个理,我们怎么可能不懂,但怎么也不能说我们袖手旁观啊?”
一名中年文士尴尬的坐直背脊,不满的说道,
“这些日子各家共捐米粮九百余石、羊豖百余头不说,励锋堂这次借贷,各家不是早就说好分摊两千贯吗?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州县这几年种种摊派加征都重,寨子还要操练壮勇,我们不能给你父亲丢脸,哪次敢有半分的偷滑耍奸?哪次不是本本分分的捐钱捐粮?现在不要说沾你父亲的光了,很多人家底子都捐空了,这次还愿意凑一千贯借贷出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各家是都挺不容易的,萱儿也是晓得,但萱儿想问问七伯,各家之苦,与家破人亡从中原辗转流徙荆湖,衣裳褴褛却无一席栖身之地的饥民如何?萱儿想问问,各家之苦,与中原累累白骨相比如何?而前些日子捐米粮九百余石、羊豖百余头,已经让七伯觉得十分为难了啊,但萱儿想问问七伯,与双柳庄为贼军所破,男女老幼为贼军奸淫屠戮相比,仅仅付出九百余石米粮、百余头羊豖的代价,真的太惨重了吗?”
王萱明眸灼灼的盯着中年文士,说道,
“祖父一生清贫,没有置下什么家业,看似也没有提携王氏子弟,为宦半生,看似也就给王氏捐了百余亩族田,以养孤寡,但王氏子弟在州县,无论是任吏为贾,或兼买田地,真就一点便宜都未得占吗?祈业元年之前,王氏在州县任吏仅七叔公一人,而到天宣年间,王氏子弟在州县任吏就有七人,甚至都未受祖父流贬唐州影响,更不要说我父亲到荆北任职,王氏子弟在州县及监司任吏者更是多达二十四人。祈业元年之前,以七叔公、九叔公及诸位叔伯为首,王氏一族手脚基本上都被束缚在双柳庄附近,萱儿翻看户册,当时王氏一族当时共拥有水田三千余亩、货栈一座、水磨房一座,短短二十年,各家所置田宅早就不局限于双柳庄了,各家在汉川、江夏所置田宅,粗粗估算怎么也要有万亩了吗?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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