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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合、石海、陈子箫等人依次坐左侧。
徐怀此来见萧林石,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双方都顾不上那么多的礼数客套,通禀过后就带上史琥、牛二,直接盘膝坐在案几后,说起来这次前来的缘由。
“……”萧燕菡强忍住内心的震惊,没有再照着以往的脾气,有什么疑问就直接追问到底。
陈子箫猜到徐怀亲自过来,要搞的动作不小,但也没有想到徐怀竟然想突袭太原,默默盘算这一计划会有何等恐怖的风险。
“这么看来,景王、郑公那边已经决定放弃汴梁了?”萧林石居中坐于长案之后,却没有追问突袭太原的具体方略,而是淡定的看向徐怀问道。
“萧帅为何会有此问?”徐怀问道。
“汴梁与太原孰轻孰重,还需要我们坐在这里去仔细权衡吗?”萧林石微微一笑,说道,“你即便能将太原、岚州、忻州,乃至云朔都打烂掉,赤扈人只要有机会攻陷汴梁,都不可能会回头。在这种情况下,你却说服景王、郑怀忠,或者说景王、郑怀忠同意你冒险突袭太原,无非是汴梁陷落时,他们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虽然我未曾有机会面见景王,但听韩伦所叙,便知道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
虽说从第一次北征伐燕,徐怀对萧林石就有极深的印象,但这次却是第一回正式近距离相见。
萧林石不到五旬年纪,身穿胡服,冷峻枯瘦的脸,予人如立危崖之感,双目狭长,眼神锐利,似能将人心看透。
当然,萧林石能直截了当问出这句话来,徐怀便知道他也已看透河淮糜烂的形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汴梁面对赤扈人早就进退失据,诸弊也是积重难返。面对即将南下的赤扈大军,除开郑公、殿下认识到再难有作为外,汴梁从别处也极可能无法召集多少勤王兵马了!汴梁不考虑民众,储粮也仅够朝臣及守军支撑一个月,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赤扈人对此也极为清楚,甚至一切都在赤扈人的掌控之中。”
萧林石闭目想了片晌,再睁开眼来,问道:“这么说来,汴梁城陷之时,便拥立景王之际喽……”
满座皆惊,看向徐怀,却见徐怀微微颔首……
俘卒
“……天雄军两千四百名俘虏皆在此地,燕菡从绛州归来,我便在这时独设营地,使之开凿山道,以通河滨滩地……”
从柏林峁会过面,宿了一夜,萧林石次日一早便与徐怀从柏林峁北行,众人勒马停在一座东西向的长塬之上,萧林石指向下方的山谷,给徐怀看内中的情形。
长塬下的山谷也极为狭长,从东面的众多峁丘间延伸过来,其间错落有致的扎下两三百顶帐篷;两千多名俘虏这时候正以小队为单位,在山谷、半山谷开凿道路往西延伸。
四周的峁塬上驻扎着看押的契丹武卒。
徐怀他们勒马停在高处,可以将左右尽收眼底。
狭长山谷的西端,隔着一道低岭就是黄河东岸了,而在下游约两里许的对岸,有一条溪涧从西岸的群山之间蜿蜒而出,汇入黄河之中,两三里宽的溪口较为开阔。
此地大约是黄河这一流段最适宜开僻新渡口的地点。
萧林石将两千多天雄军俘虏集中于此充当筑路劳役,至少可以对内部声称是为紧急时撤入西岸做准备;他们得预备着形势紧迫时顾氏却不打开偏头砦通道放他们往南迁移。
“燕菡郡主归来之前,萧帅就下令给天雄军俘虏恢复正常伙食,燕菡郡主回来后,除了将一些瘦弱不堪的牲口宰杀补充肉食外,还解除武吏与兵卒隔离,以都队为单位在此劳作——现在发还兵甲,基本上就能上阵了。”陈子箫介绍俘虏营的情况。
契丹残族十万余众龟缩西山这么小的区域,普通族众都过得极为艰苦,之前对待侵入云朔的俘虏肯定不可能会有什么善待,给点糟糠之食,驱使之劳役,不在两三年虐待死,就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了。
然而陈子箫、萧燕菡返归西山之后,萧林石就下令善待这些俘虏,其实就是要休养他们的身体;解除军将、武吏与普通俘卒的隔离,差不多就恢复正常的编制了。
而这些又都是老卒老将,身体恢复过来,再将兵械铠甲发放下去,当然可以直接拉上战场。
“虽说景王、郑怀忠或许都得入天下英雄之列,你们所谋拥立之事也能成,形势未尝没有转机,但契丹就剩这么点丁口,而族中怨恨南朝两次征伐乃落井下石者犹多,我这时候没有办法使族人参战,只能将天雄军这些将卒还你……”萧林石有些落寞的说道。
徐怀却是能理解萧林石此时的落寞。
萧林石天纵其才,但生不逢时。
这二三十年来正逢契丹穷途末路,赤扈人又如旭日般崛起,萧林石再大的能耐,在重重掣肘之下,也难挽契丹之将倾。
而此时他要守护契丹最后这点残族,诸事唯小翼不够,所有的算谋、手腕以及毕生所学都只能消磨于这荒山秃岭之间,还要强行将心里所有的不甘以及雄心壮志摁住,怎么可能不郁郁寡欢?
徐怀沉吟片晌,说道:
“朝中君臣昏聩,不识唇亡齿寒之危,朝三暮四,两次相伐害契丹甚多,然而此时诸多秘辛不能悉数道出,萧帅麾下诸将对大越朝堂不信任,这是必然的。不过,我相信他们大多数人心里其实很清楚,大越若灭,党项降服,契丹西向是没有出路的。是否可以,契丹不出兵卒,但使武将统领这些兵马东击太原?”
此时能为大越征战的精锐兵马,还是太少了。
徐怀还是想着尽可能去弥合两次北征伐燕所造成的割裂,使契丹残部能真正为守关陕而战,而不是将来单单从关陕划出一块区域给他们栖身。
而萧林石倘若派出契丹武将统领天雄军俘卒参与对太原的突袭,这要比他将两千多天雄军俘卒带回府州城,对顾氏的促进会更大。
顾氏为何犹豫、暧昧,说白了不就是看到在赤扈人的强大攻势,大越有亡国灭族之危,而顾氏根基于这片土地数百年,大部分族人倘若不愿意南迁(南迁也未必看到期待),顾继迁能弃之而去?
然而河东失陷,朝野一片混乱,西军怯敌畏战,赤扈人进河淮如入无人之地,他们就这点人马却独守关陕的突出部,能经得起几番折腾?
他们实际跟萧林石一样,为存宗族不得不小翼行事。
契丹这次倘若遣武将领军参战,顾氏看到与契丹残族真正联合起来的可能,看到顾氏与契丹残族放弃府州、退守黄河西岸能够相互倚持,或者共同将府州作为关陕蕃屏进行守御,当然会少去很多的顾忌。
“大哥,撒鲁合、石海他们有太多的顾忌,我愿为将!”萧燕菡说道。
“萧帅,我愿助郡主统兵!”陈子箫说道。
徐怀有句话说得没错,大越既灭、党项降服,他们率领残族往西走,要走多远才能脱离赤扈人的势力范围?
而一路西向,与那么多的草原部族又怎么可能没有纷争?
大越朝堂是那样的不堪,但此时有拥立之谋,还是有希望在江淮形成与赤扈人对峙的局面。他们倘若想争得一席之地立身,此时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萧林石下定决心道,“燕菡、韩伦他们愿为南朝而战,想必石海、撒鲁合他们也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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