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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栋看刘衍等人如此气势汹汹,又披甲执锐,真怕将他们惹恼了惹出兵变来谁都兜不了,只是缓下语气叫道:
“你们这般来祭拜王相,岂是王相所愿?通敌之事,你们又怎知朝中没有暗中查证?我不与你们这些莽夫一般见识,你们要祭拜王相,也要知道规矩,莫要惊扰到王相在天之灵!”
“哼!”
刘衍虽然没有机会参加廷议,但作为守御京畿的核心将领之一,朝中谁主战、谁主和,他还是知道的。以往他还能忍耐,这时候怎么可能给杨永栋这没鸟的宦臣好脸色,将杨永栋推开到一旁,朝王番行礼问道:“王相停灵何处?”
“你们且随我来……”王番、朱沆引领刘衍等人往灵堂走去,杨永栋怕刘衍这些军汉滋闹是非,也不敢离开此间,只是叫陈志赶紧回宫奏禀这边的状况。
然而陈志离开不一会儿,又“嗒嗒嗒”有马蹄声驰来。
许璞、梁文江等城中主战派将臣闻讯纷纷赶来。
宵禁此时也形同虚设,巡夜军卒无人敢挡,也无人愿拦,甚至也有相当的厢军役卒纷纷赶来青叶巷祭拜。
二次北征伐燕溃灭、赤扈人毁信南侵,就使得数年来力阻联兵却遭流贬的王禀在朝野的声望一时无两,而数月来又是王禀抱着病弱之躯主持京畿防务,可以说是踏遍内外城墙、兵营,普通兵卒也都认得王禀。
宣武军袭营惨遭歼灭,王禀又被夺职,而朝中如此卑躬屈膝乞和,朝中主战派将臣心头自然是又怨又恨,但主战派将臣也清醒的意识到无力与虏兵决胜城外,也清醒知道汴梁守御只能苦苦支撑,因此只能将郁怨积于心中,苦苦隐忍,难以发泄。
王禀即便被夺职,也苦苦相劝诸将臣以大局为重。
王禀溘然而逝,有如巨树倾倒,同时也将众人心里的郁怨激扬起来。
见赶来祭拜之人越来越多,局面有失控之忧,杨永栋在灵堂也是苦苦相劝刘衍:“刘衍将军,你们上过香,也祭拜过了,是不是早早回军营歇息?”
“王相走得太冤,我们要替王相披孝守灵!”刘衍说道。
杨永栋暗暗叫苦,心知诸多人分批过来祭拜,上过香便走,还不至于立刻闹出什么乱子来,但叫主战派将臣都在王宅守灵,浪潮涌聚,群情激愤,谁知道会不会真将天给捅破了?
然而刘衍提议为王禀守灵,梁文江、许璞等将纷纷附和,还不由分说去找白衣换上,杨永栋也不敢阻挡,只巴望着王戚庸等人在宫中得知此事,能想出妥善之法平息事端……
安排
王禀溘然而逝,对主战派将臣来说,有如参天巨木倒折,内心积郁的幽愤再也压抑不住,再也顾不得诸多禁忌,纷纷赶来青叶巷祭拜。
开封府衙得信,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也是紧急调派数百衙役赶来维持秩序。
最初时,衙役得到的命令是允许官员武将进青叶巷吊唁,王宅之中则由杨永栋等人劝吊唁将臣上过香后就先行离开;为避免太过混乱,衙役则将闻讯赶来的普通民众阻拦在巷子外。
赤扈人南侵以来,内城民众所经受的处境,看上去要比外(郭)城忍饥挨饿的难民好得多,但被困城中数月,生存也日益唯艰,心间也早就沉积太多难以渲泄的不满。
而近日来,朝中为凑足乞和的赔偿银款,诏令开封府衙在城中搜检金银,不论官民,皆可搜身索宅,内城也是被搅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更不要说在大多数生性怯弱、畏惧刀兵的庸凡大众之外,城中也绝不缺血性抗争之辈,他们向来就拥护王禀与敌抗争、不屈其志的主张,对朝廷卑躬屈膝以事胡虏的姿态满心愤恨。
他们听闻王禀溘然离世,也视如惊天噩耗,在夜色里纷纷往青叶巷赶来祭拜。
开封府衙役起初想要将这些民众阻挡在外面,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场面,成百上千的吊唁民众,将两三百名衙役组成的封锁线冲散开。少数衙役看不清形势,还试图对祭奠民众动手,却反被愤怒的民众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成百上千的民众得以到灵堂前祭拜王禀,但这事不会就止打住。
王禀仅仅被夺职九日就溘然而世,内中缘由,众人怎么可能不关心、不议论?宣武军覆灭之日,王禀呕血昏厥之事自然在这时也就传开来;今日草铺桥粥场之变,虽说秦之惠、许浚等人被当场打死,但没有人会以为朝中奸臣就除尽了。
民心激烈起来,很快就有人倡议去叩宫门,请官家清除奸贼余党,以慰王禀及三千宣武军卒在天之灵。
好些中下层武吏也是义愤填膺,要跟着一起去叩宫门,刘衍、梁文江、许璞等将阻拦不住,也无意阻拦;杨永栋以及子时以治丧名义、奉旨赶到王宅的开封府尹魏宏等官员害怕引火烧身,沦为众矢之的,压根就不敢出头劝阻。
眼见熊熊大火即将燎原烧起,朱沆担心事态会进一步失控,与王番、卢雄紧急商议片晌,找了一个借口,与卢雄从青叶巷脱身,赶往玉绶桥南的巷子里。
朱沆照着记忆,与卢雄摸黑走到之前曾随徐怀藏身的小院前,没等他们叩门,院门从里面悄然打开。
院子里一片漆黑,卢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朱沆见周景站在院中,压低声音问道:“徐怀可在此间?”
院子里没有掌灯,黑咕隆咚一片,朱沆也不知道徐怀在不在此间。
“朱沆郎君,这点小动静就沉不住气?”徐怀站在屋脊上笑问过来。
朱沆这才隐约看到徐怀他们站在屋脊上模糊的身影,心想他与卢雄过桥来,徐怀便看在眼底。
周景与卢雄带着朱沆攀上屋顶。
朱沆颤巍巍踩着瓦片,骑坐在高耸的房脊上,朝北眺望,却见成百上千的民众或举火把或举灯笼,这时候已经往皇宫方向行去,在深沉的夜色里仿佛蜿蜒而愤怒的巨龙,维持秩序的禁卒及开封府衙役根本不敢阻拦。
“你确定这不会出乱子?”朱沆有些胆颤心惊的看向袖手立在房脊之上的徐怀,问道。
“不会,”
徐怀沉毅说道,
“郭城民众喧腾,内城主战派将臣今夜也激愤不已,是宫里那位敢弹压沸腾的民意,还是王戚庸、汪伯潜之流敢轻举妄动?王戚庸、汪伯潜之流不惜卑躬屈膝向赤扈人乞和,他们真的以为就此能根除大患吗?他们真的就看不到这么做,只会滋长赤扈人无底洞一般的贪欲吗?不,他们没有这么蠢,种种后果他们都能看得到,但是他们从头到尾更多只想着保全自己,以为将虏兵挡在城垣之外,他们不需直面刀兵,天下就太平了。他们不会看到城垣之外有多少黎民百姓惨遭屠杀,也不会去理会。为了避免虏兵强攻汴梁,他们可以献上数以千万计的金银,可以怂恿那个无胆之人献上宗室女抵偿金银,他们以为虏兵即便再度南侵,他们只要保存住西军及京畿禁军的实力,就还有可能守住这座早就千疮百孔的城池,或者说他们以为守城并不是难事;甚至下次他们可以继续乞和,放任虏兵在汴梁之外屠戮抢掠——现在好了,大火在城内烧起,就在他们眼鼻子底下熊熊烧起,甚至主战派将臣都裹胁其中,他们敢干什么,敢鱼死网破?他们的软骨病,决定他们只敢对城池之外的乱民大举屠刀,但乱民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就绝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是伏尸千里与五步之祸的区别,古人早就看透了。朱沆郎君,你不用担心什么,他们不敢的。你现在还是快回去跟王番郎君在一起,我所料不差的话,宫中应该很快就会召你们进宫商议对策,少不得还会给你与王番郎君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朱沆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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