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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20年养大的女儿,在外面吃了17年的苦,直到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立式风扇的扇叶一刻不定地转动,小小的水果店里,只有哀戚的哭声。
温峋靠在柜台上,从包里摸出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低头,点火。
机匣“嚓”一声,橙黄色火苗窜起。
火光摇曳,带了点抖,好一会儿才把烟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用力吐出来,好似吐出堵在胸腔的郁结之气。
下垂的视线落在许星单薄瘦弱的后背,露出来的后脖颈上,骨刺明显。
眼尾小痣微动,一时间觉得喉咙发紧。
这么乖的姑娘,怎么有人舍得欺负她?
啧,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不仅凶,还耍流氓了。
温峋伸手挠了挠头,早知道就不凶了,明明在高铁上都看她哭过了。
要是别家姑娘就算了,偏偏是杨阿婆的孙女,还他妈住对面,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温峋把烟掐了,走到小老太太身边,弯腰扶起她:“阿婆,地上凉,先起来。这姑娘坐一天车了,先让她去洗洗。”
他转头看许星,刚好对上小姑娘红彤彤,泪汪汪的双眼。
哭这么一会儿,连鼻尖都红了。
温峋喉间发紧,心里发软,温热有力的大掌握着她瘦麻杆似的胳膊:“起来,别跪着了。”
却在握住她手臂的一瞬眉心微微蹙起,手心里的手臂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
温峋不合时宜地想,这么乖的姑娘,得养胖一点。
?
关于她,温峋的心眼比针眼还细
小老太太的房子是自建的小二层,楼下是一间门面。后面是休息室,厨房和卫生间。楼上有一个小客厅,两间卧室,还有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
“星星别怕,以后就跟着外婆住,”遍布皱纹的手用力握住许星,年老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外婆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
许星跟在外婆身后,模糊的视线里是外婆佝偻的肩膀,用力点头,握紧了杨萍萍的手。
-
两人上楼后,楼下三个傻小子看向温峋,瘦马猴问:“峋哥,你这是给阿婆捡了个苦力回来?”
他们仨刚过来,对前情一概不知,只看见被温峋捡回来的小公主跟着阿婆上了楼。
温峋冷锐的视线自他们身上扫过,眉目微敛:“阿婆失散多年的外孙女。”
三人表情如出一辙,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啊?!”
男人鹰隼般的视线落在三个傻蛋身上,面无表情,语气却沉:“别他妈欺负人家。”
转而看向黄毛,浓黑的眉微微皱起,没好气道,“陈立,你衣服是烧给鬼了?要不要我跑一趟鬼门关给你捞回来?!”
黄毛呆愣愣的:“啊???”
小胖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小声提醒:“让你别光膀子。”
瘦马猴接话:“有姑娘,影响不好。”
黄毛:“???”
不是,他都快光一个夏天了,这姑娘一来,他就失去脱衣自由了?
他想为自己争取权利,但一抬头就看见温峋刚毅锋利的眉眼,立马怂了。
“师傅,我错了。”
温峋三年前复员,回到丹里后开了一家纹身店,生意一直很不错,这一趟去燕城就是为了一个五位数的大单。
他手底下这三人,马马虎虎念完高中,在他没来之前是镇上有名的小混混,经过他一顿整治后,乖得跟小猫咪似的。
如今跟他学纹身,还算有模有样,将来也能靠手艺养活自己。
至于他复员前的事,小镇上几乎没人知道。但因为他当过兵,镇上的人都不太敢惹他。
楼上传来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温峋听着声儿,若有所思看向黄毛。
陈立被他割肉似的视线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声求饶:“峋哥,我真错了!我现在立马回去穿衣服!以后我再光膀子,你把我脑袋按肚子……”
“去问你女朋友借两身衣服过来,要新的。”
他声音冷冷的,面无表情说话时,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让人臣服的锐利劲。可偏偏这句话说得,奇奇怪怪。
“啊?”黄毛小声辩解,“峋哥,我不喜欢穿女装。”
温峋:“……”
他啧了一声,长腿一抬,踢在黄毛小腿上:“你他妈想穿,我还嫌辣眼睛。”
瘦马猴和小胖子在旁边笑得不住抖肩。
黄毛疑惑了:“你不是让我穿女装,那你干嘛……”
话没说完,他眼睛一亮,猛地看向楼上,瞬间懂了:“哦!等我十分钟!”黄毛边跑边笑,“峋哥,你这心,可比针眼还细!”
连人姑娘没衣服换都想到了。
-
许星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衣服。
浴室里,水汽缭绕,她看着自己脱在一旁的脏衣服犯了难。
外婆把她送进卫生间之后就去忙别的事了,她说不了话,也叫不了人,尴尬地站在浴室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犹豫着穿脏衣服的时候,浴室门被敲响。
杨萍萍因为哭过显得粗粝沙哑的声音响起:“星星啊,衣服外婆给你放椅子上了。是陈立他女朋友的,你穿着可能有点小,先将就一下,明天外婆再去给你买啊。”
许星直接把门打开一个缝,从外婆手里接过衣服。
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还夹着一条小樱桃内裤,内裤包装袋上贴了张便利贴,遒劲有力写着两行字:
——新的。
——刚洗完吹干。
许星的脸刷的红了
这两行字明明有可能是陈立他女朋友写的,但不知为何,这力透纸背的笔迹,总让她感觉是和这字一样锋利的温峋写的。
-
许星的床已经被杨萍萍铺好,因为没有空调,床上垫了凉席。
她进去时,看见外婆坐在床上,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相框,一个人默默抹眼泪。
察觉她进来,杨萍萍匆忙把相框放下,胡乱擦了把脸,转头笑着对她说:“星星洗完了?”
许星点点头,看着外婆红彤彤的眼睛,鼻尖也跟着泛酸。
“从燕城那么远的地方来,坐一天车,累坏了吧?过来好好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她指了指床上叠整齐的衣服,“这是小峋子让陈立问他女朋友借的,你先将就着穿……”
外婆还想继续嘱咐她,许星上前轻轻抱住了她。
这个肩膀微缩,已经快花甲的老人,忍着丧女之痛,絮絮叨叨安排初次见面的孙女的住宿问题。
房间里没了声音。
许久之后,小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啜泣,痛苦地呜咽起来:“你说我当年怎么这么狠心?我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也该把她带回来!”
“这么多年,我哪怕多接她一个电话,也不会……也不会,到死都没见上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连送都送不了,自己的亲女儿,埋在哪儿她都不知道。
许星拍着外婆的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红着眼眶向前看去,小书桌上,是外婆和妈妈小时候的合影。
不止书桌上,墙上,衣柜上都有贺翎留下来的东西,这是她母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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