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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他被杀之后,汪兴朝一定会大动干戈。”秦逍皱眉道:“他已经死了快一个月,按道理来说,汪兴朝早就该为他举办丧事。汪东骏是他的爱子,要操办丧事,肯定也是大张旗鼓,不至于毫无动静。”看着唐蓉眼睛道:“蓉姐姐,连你这边都没得到消息,难道这事儿不奇怪?”
唐蓉也是疑惑道:“不错,按照东北的习俗,汪东骏的丧事早就该办了,不至于没有丝毫风声。而且这样的大事,即使不是四处传扬,以辽东那边当铺的耳目,也应该打探到一些消息,不可能不告诉这边。”想了一下,才道:“只有一种可能,汪兴朝封锁了汪东骏的死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为何要这样做?”秦逍奇怪道:“不发丧,就无法入土,汪兴朝肯定不会悄无声息草草就将他的爱子葬了。既然没有发丧的消息,就证明汪东骏还没有下葬,都说入土为安,汪兴朝难道一直不让汪东骏落葬?”
杀僧
唐蓉若有所思,微微摇头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无法判断。我会让人暗中详细打探,瞧瞧汪兴朝到底意欲何为。”随即蹙眉道:“你刺杀汪东骏,有多少人知道?”
“屈指可数。”秦逍道:“汪东骏手下那些护卫,都不曾见到我。”
唐蓉道:“你在真羽部与汪东骏结仇,汪东骏却在回程途中被人刺杀,汪兴朝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你,只怕早就已经暗中调查刺杀汪东骏的凶手。”
“那是自然。”秦逍道:“汪兴朝怀疑凶手是我,那是理所当然。不过我这边也做好了应对,在时间上他抓不到证据。”
唐蓉微点螓首道:“你做好了应对自然没错,不过汪兴朝何等狡诈,岂会轻易背你所骗。你这边的应付越是无懈可击,他反倒越是怀疑,即使最终拿不到证据在手中,只怕也会将丧子之恨算在你的头上。”
秦逍淡淡笑道:“我虽然与他尚未谋面,但从我走出榆关来到东北那一刻起,他就视我为敌人,无可更改。”
“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唐蓉轻叹道:“渤海莫离支渊盖建的爱子命丧你手,如今安东大将军的独子也同样死在你的手里,这两人心中自然是要杀你而后快。”
秦逍神情变得冷峻起来,唇角泛起寒意,却不说话。
辽东辽阳城东北角不到一百里地,有一座雾松山,山上遍布云杉、红松、冷杉等树木,居高俯瞰,白茫茫一片,寒冬时节,每天除了正午一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整座雾松山都是雾气蔼蔼,放眼望去,白雾袅袅,宛若仙境。
山中建有一座高塔,被称为忠烈塔,其名的缘由很简单,在这座七层的高塔中,其中有四层供奉着无数的忠烈灵位,这些灵位清一色都是辽东军的将官灵位,神圣肃穆。
当年武宗皇帝东征,虽然打的渤海国伏地称臣,但双方激战多年,也都是死伤惨重,东征之中战死的帝国将士不在少数,武宗皇帝特意下旨在辽东建造一座忠烈塔,将众多帝国的忠魂供奉在这忠烈塔中。
忠烈塔的顶层,一扇窗户打开,外面挂着一串风铃,寒风吹过,风铃“叮铃”作响,清脆无比,声音也是远远传出。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双手背负身后,站在窗边,居高俯瞰。
忠烈塔建于雾松山最高处,站在塔顶,自然是一览众山小。
男子身着锦服,外披狼毛大氅,年过五旬,皮肤黝黑,神色虽然平静,但那一双眼眸确实冷若寒星,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几步之遥,放着一张棋盘,一名黑衣老僧盘膝而坐,年过六旬,白须飘飘,一只手捻着一颗黑棋,正看着棋盘上的棋局若有所思。
“将军的棋术又精进许多了。”良久之后,黑衣僧放下手中的棋子,叹道:“大势已定,老僧就算能够勉强应对,却也改变不了大局,这盘棋,老僧甘愿服输。”
窗边男子这才回过身,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的棋术精进,是上师的心肠越来越软了。还记得早些年,上师在棋局上锋芒逼人,每一手都暗含风雷之势,那些不经意的棋子,最终却都成为奇招,妙不可言。”顿了一下,才叹道:“可上师如今出手平和,处处给人留活路,与当年那个人鬼共惧的‘杀僧’越来越不一样了。”
“也许是太老了。”黑衣僧看者那男子道:“老僧和将军这一生所经历的实在太多,生生死死,分分合合,这一路走过来,再回头时,有些事情也该看破了。”
男子苦笑道:“不错,我今年五十有六,却已经是白发渐生,再有四年,就是花甲之年,那些寻常百姓到了花甲之年,已经可以儿孙满堂,能享天伦之乐。”也不关窗户,走到黑衣僧对面坐下,平静道:“本来再过几年,我也准备放下手中的担子,该让年轻人来担起重担了。我都打算好,退下来之后,就养花逗孙,不理他事,平平安安度过晚年。无聊的时候,跑到这里来,与上师下下棋、喝喝茶,何其悠哉。”
“你辛劳半生,也该歇歇了。”黑衣僧道。
男子淡淡笑道:“只可惜上天并不给我这个机会。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安东大将军,自然是无所不能,但又有几人知道,安东大将军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十七年前,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重病无治,死在自己的怀中,她临走之前,只求我一件事,便是让我好好照顾东骏,可是连这件事情我都没能做好。”
“将军无需自责。”黑衣僧道:“生死皆有命数,怪不得将军。”
身披狼毛大氅的男子,自然就是在东北让人谈之色变的安东大将军汪兴朝。
此刻的大将军,看上去颇有些憔悴。
“上师通晓命数。”汪兴朝凝视黑衣僧的眼睛,轻声问道:“依上师之见,我的劫数是不是该到了?”
黑衣僧却是显得异常平静,缓缓道:“将军如果此时身退,远离红尘,那就谈不上什么劫数不劫数。如果将军始终看不穿,被红尘牵绊无法可退,这本身就是劫数。”
“上师所言极是。”汪兴朝点头道:“不过对我汪家而言,能有今日,本就是逆天改命而来。天定的命数,我们从来不会屈服,我命由我不由天。”
黑衣僧双手合十,清唱一声佛号,闭目不言。
“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汪兴朝淡淡一笑,道:“可是如果真的放下屠刀,只怕立刻便要下阴曹地府了。我们这些人,杀的人太多,手上满是鲜血,欠下了太多的血债,放下手中刀,就只能引颈待戮。”抬手指着棋局上一枚棋子,道:“上师甘愿认输,只因为我这枚落子充满杀意,接下来的对弈,必定是惨烈至极,而上师身在佛门,心肠已软,并不愿意与我绞杀下去。”
黑衣僧睁开眼睛道:“将军性情坚韧,哪怕面前是血海刀山,自然也不会退缩。”
“不错。”汪兴朝目光如刀,淡淡道:“这局对弈,我落子逼迫,上师不愿绞杀,弃子服输。可是在现实的时局之中,我所处的位置就是上师现在的处境,朝廷落子东北,从一开始就杀意凛然。上师弃子认输,无非只是输了一局棋,很快可以重新再开一局,可是对我而言,一旦低头服输,便再也没有再来一局的机会。”
黑衣僧微一沉吟,才缓缓道:“将军觉得朝廷是在逼你进绝境?”
“不是朝廷,从来都不是朝廷。”汪兴朝叹道:“上师其实看的应该很清楚,让我不能弃子认输的从来都不是朝廷,而是我身边那些骄兵悍将。今日之东北,就是悬在空中的钢丝,我踩在钢丝上,没有回头路,身后都是刀枪,他们逼着我只能往前走,钢丝的尽头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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