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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朗不是个擅长搞卫生的人。换句话来说,他是个不怎么需要搞卫生的人。作为一名合格的少爷,他,五体不勤。上大学之前都没离过家,六姨的存在几乎杜绝了习少爷接触清洁用具的可能。你说学校的值日?不不不,少爷值了日,那些跟班是干什么吃的?
可习少上了h大,没了考不上h大的跟班,一个大学军训就能把少爷他搞死。一路读私立学校上来的小孩这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军训。
作为第一个到宿舍的人,习朗拎着两套军训服推开门,喜吃一嘴灰。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在军训前向六姨请教怎么搞卫生,还在家里实操过一番。就算有了如此“充分”准备,少爷他在独自面对便盆发黄发黑,阳台地板长青苔,蜘蛛网从天花板角落挂到电风扇等一众他闻所未闻的景象,还是要疯。
习朗:这是给人住的??
身后有人敲了敲门:“同学你好,你也住这个宿舍吗?”
来人高他半个头,带着黑框眼镜,脑袋光溜溜的冒着青茬,应该是新推的寸头。男生身上那件洗到浆的长袖衬衫,一眼看过去,布料表面的深蓝格子纹勉强可辨。他挺着腰杆,背着褐色的旅行双肩包,脚下还放着两个鼓囊囊的大型塑料包。这一大堆行李,倒显得习朗腿边那个小巧的旅行箱格格不入了。
男生确认过宿舍号,便拎着东西挤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宿舍,没露出什么表情,但那个下意识的点头显示出他的满意。
“我叫谭旭,天方夜谭的谭,旭日东升的旭。同学你叫什么?”
“……呃,你好,我叫习朗。学习的习,开朗的朗……”
“习同学,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搞卫生吧。”
男生郑重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手腕从折叠整齐袖口里露出,干脆利落。而叫习朗印象深刻的,却是一道从袖子里延伸出来的伤疤。那伤疤露出的一小部分,宛如蜈蚣趴在腕部,从袖口里探出狰狞的尾巴。
习朗颤抖着握住那只有些粗糙的手:“好的……”
谭旭已经从习朗的一身潮牌推断出他的舍友可能不太会搞卫生,于是给习朗分配的任务是擦窗。戴着口罩的平头男生刷完厕所,冲完阳台,检验起习少的劳动成果。最后,他指向窗槽道:“这里还不干净。”
那窗槽……藏匿了数目不下一只的虫子尸体。
习朗觉得自己一大男人怕虫……这事说出来实在有损形象。为了掩盖事实,他借口先去洗抹布。结果一转头,他就瞄见了谭旭汗湿一片的后背。上午的宿舍还没通电,空调和风扇都开不了,屋子里闷热得紧。
面对热浪滚滚,他这才疑惑起来:这种天穿长袖,不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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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使习少痛苦,但有了谭旭,这痛苦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谭旭看出他的五体不勤——是看破不说破。在习朗嚷嚷脚疼的时候,教人往脚底下垫姨妈巾;在习朗以为已经收拾好快出门的时候,小声提醒人在教官检查前叠好豆腐块……谭旭在善解人意地教他一些常识。
这种善意可遇不可求,从小到大,习朗还是头一回碰见,因而十分珍惜。可有时候习朗也疑惑,他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甚至没有乘机嘲笑自己。谭旭的回答也很简略:以前跟像你这种的少爷相处过。
彼时军训已经结束一个多月,可谭旭还在穿长袖。
好吧,军训时防晒就算了,但是这么热的天,天天穿长袖,他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啊!?习朗再一次盯着谭旭汗湿的后背看。当事人刚回宿舍,手上拎着准备进卫生间换上的,还是一件长袖。舍友张少逸是个吊儿郎当的渣男,他非常不理解谭旭在厕所换衣服这件事。“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每次嚷嚷完他的歪理就想掀人衣服,每次谭旭都会给他友情附赠“正义の铁拳”。
也不是没有短袖。毕竟习朗曾目睹谭旭从一包行李里扯出一打t恤。
那是为什么?
习朗坐在上铺,望着那个溜进厕所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个想法:莫非……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习朗想不到双性人稍显突兀的胸,但他能想到那道狰狞的伤疤。他开始思考:既要遮住伤疤,又要减少布料……或许有色的防晒衣就能同时满足这两项要求。
以“感谢这段时间地照顾”为由,习朗给谭旭网购了两件蓝色的男款防晒衣,并且向他推荐这家物美价廉的宝藏淘宝店。他至今犹记得,自己把停在淘宝店界面的手机递给谭旭,谭旭抬眼望向他的神情。他第一次发现,这人的眼睛像淌着光的琉璃,能映出他的笑容。
紧接着,谭旭礼尚往来一般把家乡的螺蛳粉推荐给了他。
嗯……后续当然也很好猜:两个穿同款防晒衣的男生,一个顶着寸板,一个顶着鸡窝,会经常凑在一起嗦粉。
今天早上,母亲也没有给他准备早餐。舒瑜看着空空如也餐桌,九岁的他第一次感觉什么叫无力感。
干吐司噎嗓子,冷牛奶凉胃,但不吃的话,中午之前他都会肚子疼。昨天他已经疼得很难受了,丢沙包的时候没力气,梁小岳已经嘲笑他“弱鸡”了,今天如果还这样,他岂不真成“病佬”了吗?
他找了一个木凳,踩上去,伸手刚好能摸到厨柜边。“嘎吱”一下,柜门艰难地敞开了。他的视线落在最下面那一层,一包吐司静静地躺在那。他踮起脚尖,指尖恰能勾住纸袋边缘。就在他要把纸袋拉下来的时候,主卧的门突然打开了。
拖鞋“啪嗒啪嗒”拍着地面,声音愈近愈急。男孩茫然地站在木凳上,手里还抓着那包吐司,看着黑发散乱的女人越走越近。
“你在干什么?!”尖锐的女声响彻整间房子。
“妈妈,我……”男孩被母亲的质问吓到,哆哆嗦嗦说不出几个字。
“不要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
女人双目充血,殷红的嘴因为愤怒大张开来,像舒瑜在电影里看到的怪物的血盆大口,凌乱的黑色长发更衬得她愈发面容扭曲。她尖叫着扯过舒瑜手里的纸袋,把男孩推搡下木凳:“小偷!你偷我的东西!给我滚!”
书包和男孩一起被甩出房门。舒瑜站在门口摸了摸挨了一巴掌的脸,揉了揉被掐紫的手臂。有点疼,可能会肿起来。他又看了一眼家门,这才心情复杂地拎起书包转头就走。可以预料,这又是一个肚子疼的早晨。
直到女人去世,舒瑜上了初中,这才知道父亲给他的赡养费里有伙食费这么个东西。钱终于递到自己手上,这每月十张红色纸票的不算厚重,但很踏实,能给予舒瑜些许久违的安全感。
长到十三岁,他的早餐几乎都是冷牛奶、干吐司。他的母亲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他的父亲对此不以为意,他被打到不敢表态,这个三人组成的家庭里,竟没任何一人觉得不妥。
没有人阻碍他吃早餐了,他却已对早餐失去了兴趣。
直到遇见谭旭。
今天早上,母亲也没有给他准备早餐。舒瑜看着空空如也餐桌,九岁的他第一次感觉什么叫无力感。
干吐司噎嗓子,冷牛奶凉胃,但不吃的话,中午之前他都会肚子疼。昨天他已经疼得很难受了,丢沙包的时候没力气,梁小岳已经嘲笑他“弱鸡”了,今天如果还这样,他岂不真成“病佬”了吗?
他找了一个木凳,踩上去,伸手刚好能摸到厨柜边。“嘎吱”一下,柜门艰难地敞开了。他的视线落在最下面那一层,一包吐司静静地躺在那。他踮起脚尖,指尖恰能勾住纸袋边缘。就在他要把纸袋拉下来的时候,主卧的门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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