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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也能从那人口中,问出有关繁星的事?混杂的念头犹如潮水般瞬间流过,雪翼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已经依赖茳承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此节,雪翼的思绪也跟着停滞,片刻后才重新徐徐流转,他转过身,看房千解,问道:“韩青见,在在房府台手下做了十年的府吏,府台对他,可有了解?”

房千解袖手凝眉,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想了一遍,才道:“韩青见,涟北人氏,出生微寒,刚入省台府时,是个十分踏实谨慎的性子,不算特别出挑。他先做文书笔吏,负责案卷归档,做了三年,才提成府吏,开始接触百官评级……”话到此节,房千解已逐渐说不下去,因为韩青见这样的府吏,省台府足有两百余,这样踏实谨慎,什么都不出挑的性子,在省台府里也是最不惹眼的那一种,对于这种,他是真的说不上来什么特别之处,更谈不上了解。

见房千解已期期艾艾的,额头上都冒了冷汗,颜卓斜睨了他一眼,道:“殿下,据秋官所查,韩青见是家中幺子,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家住涟北肴伦群山西侧,靠在山上养药田为生,家境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也确实微寒,能供出这么个入朝为官的幺儿,十分不易。韩青见身死之后,秋官曾前往他的原籍调查,发现,他的父母哥嫂俱已身死,两个姐姐远嫁,家中早已荒芜。是以,没查到什么有用的。”

听到此节,雪翼微微动容,接口问道:“身死?怎么死的?”

颜卓继续回禀:“五年前,殿下出关之际,正值涟水疏浚,按例,涟北州内也是要出丁出妇的。韩青见的哥嫂也在其中,他二人,死于水家逆犯引起的那一场暴乱里。消息传回韩家之后,韩家父母哀恸不已,双双缠绵病榻,又无心自救,没出两个月,就病死了。”

房千解跟着想起这一节,赶忙找补道:“是,那一年,韩青见为守孝节,按例停职一年,至次年方归。”

雪翼跟着二人的话,大致捋了捋韩青见为官的这些年,又追问道:“那就是四年前,他重归履职之时,可有错漏?”

房千解凝眉细细想了一阵,道:“刚回来时,因心神不宁,有些小错漏,不过很快他就改了。再出纰漏,又是一年之后了。”

听到此节,雪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倘使,他最后三年的错漏,是因为繁星药瘾的话,那这药瘾,不是在老家守孝节时染上的,而在王都。查到如今,繁星,竟然只在王都?药力、成瘾性这样强的东西,却只能在王都寻见踪迹,这极不合常理。

若依常理度之,这东西,入东雪境内之后,应该先在湘州、霜州、遥西毗邻九泽的一带蔓延开来,之后,再经种种途径向境内更深处蔓延,但依现有的线索,涉案者,都是在王都染上的药瘾,哪怕原籍出身偏远、临海,也是如此。

倘使繁星药瘾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那这药瘾背后的“理”,能握在谁手里?会握在谁手里?念头转到此处,雪翼顿觉毛骨悚然。

他们一行三人说话的功夫,已行至秋官第院中,颜卓恭恭敬敬地袖着手,落了凌王半步,见凌王忽然驻足,只当是这位思绪敏捷的殿下又想起了什么,便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想查的?”房千解对查案一道知之甚少,方才又叫颜卓说起韩青见如数家珍的模样羞得无地自容,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立在一旁,巴巴地等凌王的吩咐。

不是还有什么想查的,而是,还有什么能查的……

雪翼轻而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面暗暗思忖,一面揉着手腕上的黑色珍珠,片刻后,才道:“韩青见身死之后,秋官定他畏罪自尽。他身上当时背着的罪名指控,是收受贿赂和监察失责两条。如今,房府台已确认,韩青见确有监察失责之罪,那收受贿赂呢?可查得实证?”

颜卓一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凌王往前挪着步子,一面谨慎地回道:“臣等,在韩青见家中,寻得了十七份质当物件儿的当票,分别质押在城南鹊记、城东运当,以及城北汪氏当行。都是些珠玉珍宝,均当得五十至二百两不等,合算起来,质当金额已达银一千七百两余。后府吏前往当铺同掌柜和伙计核查,一一确认了质当的物件儿,确有其物,也确认了当铺处留存的押条子,花押、手印这一应,确实能对上。”

说到此节,颜卓稍抬了抬头,暗暗觑了凌王一眼,见他仍是敛眉沉思的模样,便知只到这一层,还不够,便继续往下说:“那些物件儿,我等也试着追查了来源,只是,那些物件儿,有些陈旧,虽则寻到了几件物品的出货铺子,但中间易了太多手,终究未能查明,究竟是如何到了韩青见手中,但以他的俸禄和家底,确实不足以支撑他买得这些东西,是以……秋官以为,应有受贿之嫌。”说到最后一节,颜卓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收受贿赂这一项,从秋官掌握的证据来看,定罪,为时尚早。以凌王殿下这剖有些较真的性子,肯定还要追问。

“收受贿赂,查不到何人相送,便定下罪责,有些偏颇。颜司空,这就是秋官不谨慎了。”

果然有这一句。颜卓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回道:“殿下说得是。既然此番要重查,秋官上下,自当筛漏查缺,将此前未尽之处,一一查明。”

等三人重新回到此前谈案子的静室之中,再次落座时,颜卓额上都见汗了,窸窸窣窣地给自己斟了碗微凉的茶水,喝掉了。见颜卓在凌王跟前吃瘪,房千解心里暗爽,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雪翼顾不上颜、房二人的眉来眼去,只暗暗思忖,韩青见与繁星脱不开干系,繁星价贵,定然和大额银钱往来脱不开干系,韩青见的大额银钱往来,能查到记录的,就只有当铺,那当铺会否和繁星扯上关系?想到此节,雪翼当即道:“颜司空,那十七张当票,可否借本王一观?”

“殿下客气了。”颜卓一面说,一面手脚麻利地自匣中取出当票奉至凌王跟前。

雪翼接下当票,拿在手中一张张地翻看。城南鹊记、城东运当、城北汪氏当行三家铺子,都是王都数一数二的大铺子,每家的当票都有各自的防伪手段,从纸到墨到印鉴都有秘法。十七张当票,四张鹊记,六张汪氏,七张运当,七张运当的单子上签出来的钱数,恰好占总金额的一半。雪翼抽出一张运当的单子,指着单子最边缘处的一处只有一半的花形红色印鉴,问道:“这印鉴,是只有一半?”

颜卓探头看了一眼,回道:“是,这是运当防伪的手段之一,当铺柜台中存的本票与当户手中的客票拼在一处,盖上这印鉴,若两两拼成,就是一朵十重瓣,花瓣有两层的花形。这种防伪手段并不稀奇,殿下看,鹊记这单子上也有,能拼成喜鹊衔梅的图案。”

雪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略了鹊记的单子一眼之后,仍看着运当的单子上的印鉴,这印鉴,是繁星花的图样。茳承刻意提醒自己留意这形状,可见,他早料到此番查案,会遇见,那他会否晓得“运当”背后的勾当?此节已不宜深想、深查,雪翼凝眸看了眼前的当票一阵之后,才问:“这几家当行,查了吗?”

被问到此节,颜卓与房千解心照不宣地碰了碰眼神。这三家铺子,背后沾带的势力,均在朝堂,还真不好往深里查。若在跟前的是太子或是珺王,这些事儿点到为止也就够了,但偏生,在他们跟前杵着的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连当今太子和陛下面子都要看心情给的凌王,这就……相当难办。于是,房千解与颜卓开始有来有回地使眼色。

这厢二人尚且没用眼色来回出个定论,那头凌王已察觉异常,伸手在案前轻轻扣了两下,温声问道:“怎么,有难处?”

岂止是有难处啊……颜卓十分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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