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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扔下的,她没了妈妈……”江宁川顾忌着那个词,“如果我也不在,那些人会说得很难听。”村里人大部分都知道小满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江宁川千防万防,就是怕有些坏孩子故意欺负小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平白伤小孩的心。
“既然小满还没上学,你又不放心,就带着一起去吧。”
江宁川紧张道:“会不会太麻烦你?”
章途勾勾嘴角,皮笑肉不笑:“你比你女儿要麻烦点。”
毕竟只是个非亲非故的小孩,他一直担心章途会把小满视作累赘,于是始终犹豫要不要和对方坦白这一切。当真相铺展开来,想象中的糟糕场面也没有来临,章途甚至依旧承认小满是自己的女儿——江宁川此刻热切地想补偿些什么。
他之前怎么会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呢,明明、明明对方是极好的呀。
天色尚早,小满那丫头肯定玩得不亦乐乎,一时不会回来,误会解开,章途看着也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他有心想多跟对方说几句话,便主动提到那些章途曾经带过的学生们:“徐兰兰考上大学了。”
章途“嗯”了声,说:“我知道,队长上回和我讲了。”
他不太想听江宁川的事,队长就略过江宁川的事情不说,把他离开的这几年里除了对方以外的所有事都跟他说了一遍,徐兰兰考取了大学,岳雨和他三姐读书读得不聪明,初中毕业后就不读了,供上面两个姐姐继续学业……五年的时间,足够小孩子们长大了。
“这样啊。”江宁川短暂停顿了一会儿,便拣了一些其他事说与章途听,他碰了个小石头,却不气馁,还想努努力。
其实这五年间村里的事,无论巨细,队长都跟他说过了,现在只不过是重复听一遍旧闻,但章途也不打断江宁川的话,对方愿意絮絮地说,他便也沉默地听。
从章途这样纵容的沉默中获得了鼓舞,江宁川逐渐有了些许信心,说话时眼睛都亮了许多:“还有我之前在信里跟你说过……”
章途嗤笑道:“原来你信里也说过真话。”
轻巧的一句话即刻摧毁掉那一点可怜的信心,江宁川自知理亏,不敢再言语,又缩回之前有点鹌鹑的样子。可他满心想再多与章途相处会儿,又怕太明目张胆惹人厌烦,因此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尚在冥思苦想,对方却不再留给他找到好办法的时间,起身把椅子归还原处,说:“你想什么时候治?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你,需要的时候联系我,不过我的建议是尽早就医,越快越好。”
听这话是要离开的意思,江宁川下意识挽留道:“你忙吗?要不今天就睡在这儿……”
“我睡这儿,小满睡哪儿?”
江宁川像是才想起还有个女儿似的,讪讪闭上了嘴。
章途看着屋内仅仅陈设着的一张床,想起了什么:“你结婚时,也就这么一张床?”
“不,没有!”江宁川忽然激动起来,“我睡外面的,搭了张竹板床,我真的没——”
“我在镇上招待所住一晚,医院批的假不多,明晚就要走。你要是明天就来,我们可以一起走,不来就以后再联系。”
章途不欲听江宁川的辩白,直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刺目极了。
章途买了最后一趟车的票,在山下的镇子里等了一天,想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在眼前,工作人员的催促一声比一声急,他最后看了眼空荡荡只有两三个人的候车厅和没有人走动的门口,终于头也不回地走进站台。
平心而论,他知道江宁川不可能立刻就抛下家里的所有事情跟他走。乡下人家做事都遵循自然的时间,地里的稻谷怎么办,未来的劳动如何安排,小孩子也有自己的主见,不是自己想带就能带走的,她若是不愿意去城里又该如何。归结到底,要拿要放的事情太多,章途不会,也不能再是江宁川生活中的优先级。
他只不过是贸贸然来了,一来就说要江宁川跟他走,然后把所有的麻烦事都留给对方独自面对。就因为憋着一肚子闷气,又不愿直接发作,便在这些边边角角使小性子,好像江宁川欠他太多,要忍下这些为难是理所应当似的。
怎么出去读了几年书,人却越活越幼稚了。
章途坐在长途车里有点忧伤,这两次见面都是这样,一看到江宁川就克制不住地有点儿冲,等离开了又开始后悔起来。放在以前,自己是绝不会把坏脾气发泄给他的。
大学的学业很紧,过去十几年的压抑终于迎来爆发,能踏进大学校园里的人无不珍惜这样宝贵的机会,什么闻鸡起舞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古时流传的刻苦学习的故事都在这里得到了现代化的演绎。章途总感觉后面有个什么东西在追着他,除了一刻不停的奔跑外别无他法。很多压力与苦恼也不方便和姑姑讲,在这样的日子里,给江宁川写信就成了为数不多的寄托,好的坏的,一股脑都给对方写过去,有时候也不考虑对方是否看得懂。
但每次得到的回应,无不是能熨帖人心的,他躁动的心每每因为这些回信而感到安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江宁川才迟迟不敢与他言明呢?
而且那条腿……为什么要一直拖延着,不愿治疗?章途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对方挪着腿走路的背影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光是想到就已经觉得太可怜了……但仅限于此了,只要江宁川康复,当断则断。很明显,对方不信任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何必去当个冤大头,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章途想起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宋垚站在屋外角落的阴影里同他说的那些话,当时他天真且自信,觉得即便他和江宁川会遭遇困难,那也是外部的困难,没想到宋垚一语成谶,被辜负了就是被辜负了,江宁川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那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在江宁川给自己找纸笔的时候,他可是看见它们安然躺在桌柜的抽屉里。
为自己的行为做再多注脚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的本质叫背叛,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忠贞,爱人同志?
回城后去医院销假,照常上班,又开始忙碌起来,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赵知蔓和王晓声两口子约章途吃晚饭。
临下班时来了个急诊,眼睛肿得发青,鼻子血流不止,被几个警察架着走,于是止血、做检查,同时听那人叫苦连天的抱怨,折腾了一个来小时,听警察同志说这人是个街头混混,敲诈小摊贩保护费,今天碰上个硬的,他威胁人家,人家不吃这套,等他急了拿出刀来比划,人家也跟着急,上去就给了两拳头。
“那是个农民同志,担菜来城里卖,没想到遇上这么个痞子,他说的那口土话我们听着也费劲,现在人还在局里呢。”警察抱怨完,小混混的检查做完刚好回到科室,章途给人开了药,又看着警察把人架走。
吃饭自然是迟了到,章途连声告罪,顺便把这八卦说给小夫妻俩听,两人听得津津有味,赵知蔓感慨:“还是当医生有趣,天天有这么多故事听,姐们天天对着一堆账本,烦都要烦死了。”
王晓声夹了一筷子炸花生,乐乐呵呵道:“我在文化馆,天天眼前不见半个活人,闲都要闲死了。”
赵知蔓打他一拳:“闲不死你。”
章途问:“那你天天上班就为点个卯?不干别的?”
赵知蔓抢答道:“我知道!他折腾他那呢。”
王晓声脸红了,连忙转移话题:“你个大漏勺,哎,老章,说起来你请假回队里,遇着咱们老朋友没?”
章途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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