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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著作邀名之外,培养一些可用的人才,显然也是目的之一,而在进入政事堂的几个月间,从流光园中外放为官的人,便达十三位,虽然职位都不算高,但无不显示出刘晖拜相带来的“积极”意义。
吴国公是真的能给他们这些失意词客、江湖路人带来政治上的进步,前途上的跃迁,李亶因为一篇诗文舔出个官来,便是最显著的一个榜样。
柳开、王禹偁等人提倡的诗文革新运动,针对的就是这类人。而在这些“同道中人”里,最闪亮的一颗星,恰恰是刘晖。可以说,刘晖在诗文坛上,是被那些贵族、官僚、地主出身的士林视为领袖,支持着他与柳、王等人争辩。
这不只是诗文创作理念与方向的问题,更是政治主张与政策的问题,天下承平日久,让统治者与剥削者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小民百姓,政治政策更加侧重劳苦大众,这就太考验他们的良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旧两派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也愈加激烈,王禹偁几起几落,除了刘皇帝的好恶变化之外,也因为诸多在朝官僚们的攻讦与排挤,以王禹偁的性格和主张,实在难让人产生好感。
而在诗文层面上的改革,柳王等人虽然做了诸多努力,大力呼吁,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但从更高更广的层面来看,反对他们的人更多,实力也要更强,吴国公刘晖只是一个被推上前台的代表性人物。
这也是与社会整体环境、风气挂钩的,当下的大汉正处在一个封建王朝的兴盛期,并且还在逐步爬升中,是君主专制时代下的传统“盛世”。
对外虽然征伐不断,但不断的胜利压制着衍生的问题,外部危机有,但不严重,有如隔靴搔痒,并不能让大汉权贵们产生真正的压力。
对内虽然在长时间的承平发展中,滋生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与弊病,但也不妨碍国家欣欣向荣的整体格局,大伙都还生活在一个辉煌的时代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当权者们,放下身段去考虑小民百姓,去关心民间疾苦,去反思为政得失,是很不现实的事情。肉食者们没有过度沉湎于盛世繁华之中,并直接、彻底、迅速堕落下去,已经很很难得了。
就这,还是老皇帝二三十年不间断鞭策的结果,南征北战,出海拓殖,固然给国家造成了一定的困弊,但若没有这些,难料近三十年承平时光后是大汉上层统治阶层又是怎样一副面貌。
就是过去以反思作为座右铭的刘皇帝,都逐渐丢了这个习惯,而自符皇后崩逝后,就更不知反思为何物了。刘皇帝如此,遑论旁人,仅靠柳、王等少数“有识之士”的警醒呼吁,显然是不够的,能起到一定积极效果,但无法左右大局。
不过,刘皇帝自个儿虽然懈怠了,对柳、王的理念却也支持的,能否践行先不管,但必须得宣传,这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而刘晖作为皇子,却卷入到这样的纷争中,或许将成为后世人们眼中贪婪、虚伪、腐朽、堕落的剥削阶级代表,刘皇帝对他又岂能生出好感,抱以过高期待。此前若非刘煦薨逝的刺激,又兼刘昭的谦辞,刘皇帝怎么都不会把刘晖放到政事堂,德不配位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事实上,围绕着吴国公刘晖身上,一直便有一个问题,养着那么多的名士,平日里大小宴不断,再加这座瑰丽宏伟的流光园,刘晖哪里来的钱粮支撑?
仅靠朝廷每年发放的俸禄,以及刘皇帝赏赐的庄园、土地,是远远不够的。当然,表面上还是有些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公府经营有方,抑或在海外贸易中赚取了丰厚利润,但实际情况如何,懂的都懂。
只是很多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揭破罢了,否则,天家的颜面都能为之大损。有一说一,在某些方面,向来荒唐无度的老九刘曙都要更有底线些,他至少坦率,事情都做在明处,而刘晖,华美的衣裳下,绚丽的诗篇中,究竟掩藏着多少不堪,谁都不知……
刘皇帝耳目众多,吴国公府少不了眼线,对府上情况,纵然不是一清二楚,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然或许是对这个儿子文学方面的喜爱,又或者是源于对其母周淑妃、其妹刘萱的愧疚之情,刘皇帝一直以来都是多加包容,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份包容是有限度的,刘晖一道奏章便触及了他的底线,甚至将他心中埋藏多年的不满给一次性勾出来了……
形势不妙
摇光阁,乃是流光园中的主楼之一,也是刘晖平日里宴会饮乐的主要场所。
阁中,甘醇的酒酿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美貌的舞姬们衣难蔽体地在台上目送秋波,儒士骚客们大多面浮醉意、乐在其中,主案上刘晖最喜爱的一名姬妾也“衣衫褴褛”、眼泛桃花地斜倚着……
若在平日,场面必然是欢腾忘情的,这必然又是一场不醉不归的盛筵,但此时的氛围明显有些不对劲,燥烈的喧嚣声化作浅浅的揣测低语,不少刘晖的“同志”们面面相觑。
只因为宫中来人了,来的还是嵒脱这个内廷大太监,而隔着珠帘的堂庑里,那隐约可见交谈的身影,也几乎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没有多久,只见得嵒脱率先走了出来,还是那一副矜持的表情,稍微扫了眼这阁中之景,不动声色,欲往外去。而刘晖则紧随其后,招着手,有些急切唤道:“还请嵒大官留步!”
闻声,嵒脱犹豫了下,还是停下了,终究是官家的儿子,父子之间的嫌隙又能持续多久呢,没准官家气过了也就好了,过去又不是没发生过,因此,对刘晖嵒脱还是决定再多留出一分恭敬与余地。
时到如今,就是嵒脱这样贴身伺候了老皇帝几十年的老奴,都不免按照他所猜测的刘皇帝的心思而自行其是了,甚至于在不经意间,把他自己的猜想作为皇帝的想法……
回头看着有些彷徨的刘晖,嵒脱拱手一礼,淡淡然地道:“殿下,小的还需回宫缴旨复命!”
“不敢多留大官!”刘晖也不顾在场那许多人了,连忙道:“不知刘晖究竟何事触怒了陛下,还请不吝赐教?”
刘晖脸上的醉意还是很重的,只是突然的打击让他本能地保持着清醒,迎着那双渴求的眼睛,嵒脱叹了口气,凑近身子,压低声音道:“殿下何必趟那淌浑水?”
刘晖一惊,有些难以置信道:“莫非是那道谏章?”
“话已至此,殿下留步,小的告退了!”嵒脱却不肯再多言,行个礼,快步而去。
见状,刘晖的脸色白了两分,显然就是了,然而,他却有些不明白,一封谏章,何至于此,难道皇帝老子还不准人进言了?蒋穆可以,他堂堂吴公、政事堂宰臣却没资格,岂不可笑?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晖喃喃道。
事实上,那蒋穆也是刘晖的座上宾之一,还是属于优质资源,毕竟官不算小了,是都察院中的实权御史,当初调那李亶到都察院,过程中也有蒋穆的出力。
由此可见,在刘晖上那道以废置皇城司为主旨的谏章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枝节。就在嵒脱光临之前,刘晖还在同他的宾客们谈论此事,脸厚的已经夸了起来,说刘晖那是一篇雄文、一道忠言,敢为天下计,也必然为天下景仰云云。
如今,刘皇帝一巴掌拍下来了,打得刘晖是昏头转向,不知所以。“聪明”的脑瓜子,此时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想不明白,但刘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冲嵒脱那老阉奴适才的态度便可知,完全一副不愿过分亲近的样子,连礼物都不收了。
“谏章?浑水?何处出了岔子?”刘晖想得有些头疼,不禁抬手用力地敲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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