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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德丰连夜赶来拜见,萧绰立刻便做出判断,所为绝非小事,不敢有任何怠慢。
更何况,即便不考虑到慕容德丰的职衔,不考虑他与太子的关系,就冲着“慕容”这个姓,她也得多加几分重视。如今萧氏在朝中立足,除了太子的宠幸,慕容家族也多有帮衬,否则面临的压力与攻讦会更严重,谁教她也给太子生了个儿子呢。
回身入内,靠近锦榻,正欲开口,却见刘旸已然睁开了双眼。刘旸道:“又有事寻来了吧……”
“慕容学士来了!”萧绰点点头。
“哎……”刘旸蹭得一下坐起来,深舒一口气:“你歇着吧,我去看看!”
萧绰也不挽留,只是迅速地帮刘旸穿鞋加衣,恭送道:“殿下慢走!”
刘旸摆摆手,未再作话。
岳桦院前,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霭气,看着就凉,慕容德丰正候在那儿,见刘旸出来,立刻迎上去行礼。
刘旸问道:“出了何事?”
慕容德丰表情严肃,当即禀来:“殿下,榆林刚传来消息,盐州叛了!逆贼袁恪,勾结当地党项人,聚众为乱,攻掠乡镇,杀害官吏,冲击盐场。贼裹挟民众,不少百姓,受其蛊惑威胁,不得不从众,加以当地豪强从贼,据报,贼已逾万。”
慕容德丰迅速解释完,刘旸呆了下,没有过于吃惊,但脸上闪过一道明显的复杂之色,冲慕容德丰苦笑道:“听闻你连夜求见,我便知道,今夜是难睡个好觉了!”
深吸一口气,问道:“盐州如今是什么情况?”
慕容德丰道:“贼首袁恪引众攻击州城定边,为西北巡检使王玄真击退,然盐州之外,一片混乱,贼势一时难以制之。据王玄真所报,眼下官府仅控制住州城、盐池及几座堡寨,其余地方,暂时无力弹压。
为免贼势扩大,波及州县,王玄真已然向灵、夏请援,剿灭叛匪。盐州叛乱,爆发于九月的二十七日,距今已有近十日,如今是什么情况,还需进一步消息,不过,以臣之见,恐怕不容乐观!”
刘旸鼻子一吸,用力地抽取着这初冬的凉意,似乎想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李继迁在夏州造反,势炽时众不过数千,这盐州一叛,轻易之间,贼已逾万。盐州一乱,岂能不波及榆林,就是关内,也必然震动!”
“殿下所言甚是!”慕容德丰道:“陛下为此,龙颜大怒,特命臣召殿下议事!”
“备车,进宫!”刘旸当即冲一旁的内侍王约吩咐道。
“是!”
大步朝岳桦院外走去,步伐不免匆急了些,慕容德丰紧随其后,继续说着:“另,盐州变乱之时,夏州李继迁再度率众出击,南下进攻镇安堡。兖国公遣兵马指挥使孟玄喆前往救援,被李继迁击败,镇安堡失陷,两百戍卒,尽数被戕杀!”
虽然盐州叛乱的情况,显然要更为严重些。但听到夏州的消息,刘旸明显要更为吃惊,要知道,李继迁在夏州折腾了一年,屡遭打击,从没有一次战胜过官军,叛军攻打过数次堡寨,没有一次不是碰了个头破血流,而此番,不只杀败了官军,还攻破了镇安堡。
一个小小的堡壁,不算什么,但是,这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这很可能助涨叛军嚣张气焰,勾引党项叛众,榆林很可能就此滑向不可预测的恶劣局面。
刘旸有些绷不住,质问道:“孟玄喆仗是怎么打的?没有能击破叛军,斩杀李继迁就罢了,怎么还败于贼手?”
显然,这其中是有问题的。慕容德丰脸上则露出少许异样,斟酌了下,道:“据闻,得知李继迁南下,兖国公强令孟指挥使出击,只给了他一营兵马,两百里驰援,且寡不敌众,因而兵败。
另外,孟指挥使兵败之后,被兖国公羁拿,并上报朝廷,要治他败军之罪……臣以为,榆林将帅不合,矛盾已深,而兖国公此举,实在……实在不妥!”
听到这样的解释,刘旸满脸的不可置信,沉默了以下,也顾不得气度,怒火爆发,斥骂道:“王侁他是昏头了吗?兵家大事,岂容他如此胡为?即便有将帅矛盾,相忍为国的道理他都不懂吗?我看,榆林乱事不定,他王侁首当其罪!”
对于王侁,慕容德丰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自有皇帝与太子区处,他更担心的,还是榆林乱局。
待刘旸怒气平复了些,又道:“从目前所获消息来看,夏州李继迁,盐州袁恪,这两股叛军,很可能已经勾连到一起,否则,李继迁出击与袁恪举叛的时机,不至于如此巧合。
倘若如此,榆林如今的情势,将更加险恶。更可虑者,李继迁作乱,其势始终为官兵压制,党项人从众虽不少,但大局仍在掌控。
如今盐州一乱,从贼党项之众甚多,只恐整个榆林的党项人都受其影响,一旦党项群起响应作乱,那榆林的局势,就彻底不可收拾了!”
“这也是我一直担忧的啊!”刘旸不免生出些恼火的情绪。
思吟片刻,抬眼望向西北方向,刘旸长叹道:“事已至此,只是全力应对了。陛下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榆林既乱,那便好生收拾一番吧……”
此时,刘旸心里已经很清楚,按照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榆林怕是免不了血流成河了,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只能积极应对了。
慕容德丰小心观察着刘旸的表情,不知是否为错觉,太子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崇政殿内
崇政殿还是那股气质,威严肃穆,在冬夜下,更添几分阴沉,殿中摆设着大量长明灯,灯火通明,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人心上的阴霾。
刘皇帝一人独坐御案,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所有人知道,此时的皇帝很很生气,也很危险。
御前,站着好几道身影,以赵普为首,宋琪、赵匡义、王著、刘廷翰、吕端还有兵部尚书韩通这些政事堂成员都在,除了当值的赵匡义外,都是从府中被叫进宫来的。
一个个都垂着头,微弯着腰,等待着刘皇帝疾风骤雨的训斥。事实上,这一干柱国重臣,宰辅之尊,刘皇帝连座位都不看一个,这与迥异于他平日里的作风,当然,也可能是根本不顾及这些了。
刘旸赶到之时,刘皇帝已然开腔了,并且直接冲赵匡义发难:“你此前不是还在夸耀王侁吗?功勋之后,师出名门,熟读兵法,足堪大任。
就是这么个任事法,剿匪剿了一年,贼反而越剿越多了,夏州尚不安宁,盐州又生大乱,王侁这个都将做得好啊,好就好在败兵丢堡,好就好在将帅不合,好就好在榆林大乱……”
面对刘皇帝这疾言厉色的训斥,赵匡义不由得觉得委屈,他只是看在与王侁过去的交情,再加上同为勋贵子弟,此前替他简单地说了两句话。
朝中为王侁说好话的,又不只他赵匡义一人,更何况,对于王侁的任用,可是刘皇帝自己的事,当初王朴病榻陈情的对象也是刘皇帝。
如今,王侁那里出了问题,刘皇帝却把矛头指向他赵匡义,赵匡义自觉受了无妄之灾。不过也没办法,谁叫此时此刻,殿中只有他一人曾为王侁站过台。
当然,以赵匡义的城府,自然不会把那些多余且无谓的情绪表露出来,相反,迎着刘皇帝那恐怖的目光,只能诚惶诚恐地请罪:“是臣耽于人情,识人不明,榆林有失,臣乞降罪!”
赵匡义这样“诚恳”的态度,就是刘皇帝,也不好再多苛责了。刘皇帝自个儿心里也清楚,这事要攀到赵匡义身上,也有些勉强,之所以说出那番话,除了表示对榆林以及王侁的不满之外,也是为了敲打一下赵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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