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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制强敌,再从容削平弱者,难道就不可行?莫非,就定要将大汉局限在所谓‘先南后北’的战略之上?”
陶谷此言,已然有些诛心了,连刘承祐都不有皱了皱眉头。陶谷的话,听起来,确实是有些道理的。战略决策,也只是一个基本的方针,随时可调整的,因势利导,才是智者所为。
而尚洪迁,已然忍不住拊掌了:“陶舍人,这是说出了本帅的心里话!什么先南后北,哪里好打,哪里方便,就打哪里!”
仔细想想,若能真趁势北上,收复幽燕诸州全境,重新建立起牢固的北方防线。那么,不只对他的地位与威望,是个不小的提升,遏制来自北方的威胁后,从容削平南方诸国,而少后顾之忧,岂非美事?
先南后北,乃是形势所迫之下的产物,若有扭转战略大局的可能,为何不尝试一下?
契丹十万大军于南征途中兵变,皇帝被杀,新主继位。这样好的机会,百年恐怕都难以遇到一次。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脑中闪过各种念头,不得不说,刘承祐此时,当真有些心动了。
“再者,王尚书所言先南后北之略,最终目标仍旧是集中力量以对付北方强大之契丹,如今时局所变,情势所在,顺势而伐辽,以消其患。何必一意舍进而求远,弃北而就南?”
陶谷越说,神情越显自信,显然是有些针对王朴。而其有这番表现,有一点是很重要的原因,他嫉妒王朴了。
一个后进之人,就因为提出了一个所谓“先南后北”的策略,尔后三年之间,整个朝廷上下内外,都围绕着运转。原本陶谷也是支持的,只是,每每见到王朴在御前,在殿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模样,他就艳羡。
前番,天子欲增扩宰臣,群臣廷推,陶谷原本是打算争一争的,结果毫无悬念地落选了,三司薛居正,兵部魏仁浦就占了俩。自诩前辈,却屡次被后进超越,而眼见“无寸功”而得天子宠信的王朴都快压过自己了,这心态哪里能平衡。
是故,借助此机会一抒自己战略,如若功成,那么功劳簿上必当有他陶谷之名,青史丹书之上同样将落一笔。并且,他也非随便进言,北方形势如此,军事良机,探手可及。而以陶谷对天子的了解,那股收服河山豪情壮志,早澎湃于心中,很有可能同意,而刘承祐的反应,也给了他以信心。
“陶舍人此言差矣!”王朴被陶谷一番言语挤兑驳斥,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不过在御前,尽量压抑着情绪,沉声道:“契丹非易与之敌,贸然与之开启战略决战,实乃不智之举。伪唐卑弱之国,主昏臣佞,江北边境与我接壤两千里,处处可伐。”
“有淮南十数州之地,百万之民,不去争夺,扩大国土,提升国力,为何要冒险去啃北方的硬骨头?如若战不利,则数载前功尽弃不说,还将大大拖延陛下削平诸国,一统天下的步伐。且今方镇仍旧密布于天下,一旦战事不顺,难防有不测之祸!”
“陛下!”王朴朝向刘承祐,大拜道:“切不可图一时之快,而误大局啊!”
“呵呵!”陶谷不由轻笑道:“闻契丹南侵,率先建议陛下停止南征决策的,可正是你王尚书啊!”
“契丹自乱,此一时,彼一时也!”王朴盯向陶谷,也不客气了。
陶谷当即回道:“既知此一时,彼一时,又何必固执南征之见?”
“够了!”听二臣激辩,刘承祐终于拍了下御案,力虽不大,却使殿中争论戛然而止。
思索了一会儿,刘承祐看向郑仁诲:“郑卿秉执枢密,熟悉军机,有善断之名,你以为如何?”
面对天子垂训,郑仁诲有些意外,毕竟一直以来他在枢密院,更像一个执行者,工具人,天子可稍有向他咨询国家大略。
但此时闻问,看了看陶谷、王朴二臣,答来:“陶、王二公之言,皆有道理,各有可取之处。利弊考量已尽述,如何决断,还请陛下定夺!”
这问了,跟没问差不多。刘承祐收回目光,又看向还没发表意见的魏仁浦。
难得迟疑
天子目光所及,便是群臣所向,却没人感觉意外,这么久下来,大家都发现了,刘承祐对魏仁浦的重视与信任,远超旁人。文武臣僚中,若论对天子影响最大的,非这个拜相不久的魏尚书莫属。
诸多目光集于一身,魏仁浦神色平静,起身向刘承祐一礼,方才缓缓道来:“陛下,如郑枢密之言,攻唐抑或伐辽,一则为近利,二则为远谋。攻唐为近利,以朝廷三载之准备,加之遍及南方诸国的筹谋,唐军易敌,淮南可轻下;伐辽则为远谋,天假良机,一战功成,其利则及天下,当一举扭转石晋以来,我中原北部边防完全受制于胡寇的被动局面。”
刘承祐看着魏仁浦,待其下文,他知道,魏仁浦不是没有担当之人,其言自有见解,但眼下不是和稀泥的时候。
“然!”魏仁浦稍微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尔后继续说:“有一点,需得考虑。今春以来,因契丹之动,我朝所有的战争准备,都是围绕着如何抵御契丹,如何在燕南河北广大区域之间,依托城池、堡垒,与敌鏖兵、对峙、消耗,固于防守,弱其士气,而行反击。”
“对于兵进幽北,军临檀蓟,以复燕山,破城夺关,朝廷事前并无任何准备。沿边辽军,既已采取守势,如欲征伐,则不只是发兵的问题,战线北移至少两百里,粮秣辎需的转运耗费之压力,又将大增。战线拉长,胡骑若竭力打击我粮道,必可起事半功倍之效。若以幽州为基,则恕臣直言,以如今幽州的情况,不足以为稳固进军之基。”
“而檀、蓟之地,如今亦是契丹重兵布防之地,其新主率师东向,据此前所报,可以粗略得之,辽军仍有不下十万之众。纵我将士英勇,不避生死,可有破防夺城之必胜决心?即便可以,将要付出多大代价,亦难预料!”
“还有一事,据探事所报,行军途中,叛乱突起,帝、后受戮。而一日夜间,新主即立,各路举措齐下。契丹新帝东进檀州,臣大胆猜测,怕是欲夺辽南部之军,以固身份地位,此皆稳定局势之善举。”
“契丹新帝,若非似陛下这般英明雄断之主,便有谋略忠勇之将臣相助。契丹生乱,但乱至何等程度,仍是未知之谜。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败。这等情况下,我大军北上,或可取其效,而难尽其功,招致其激烈抗击,也非不可能。”
“此时北伐,就如当年陛下决议委前燕王赵延寿北伐幽州一般,一场豪赌,陛下赌胜了,是故这些年,我北部边防压力大减。倘若失败——”
顿了下,魏仁浦又道:“臣所言,皆一家之顾虑。如朝廷能尽快调整,做好准备,克服所有困难,一战而定天下大局,那么北伐,也未为不可。只是其间利弊,还需陛下通盘考虑!”
听完魏仁浦的分析,刘承祐沉默几许,抬首却看向尚洪迁等极力主战的将帅:“听魏相之言,契丹重兵十万,我二十万大军千里北进,尔等可有破敌夺关的信心?”
尚洪迁没那么自信了,本也就说说罢了,左右也轮不到他统军作战。王殷与杜汉徽也不作话了,他们想战,敢战,但此刻让他们说出战则必胜的话,也难。
倒是韩通,两眼瞪大,竟若铜铃,朗声道:“臣只是一骑卒,蒙拔于陛下,不知国家大略,只晓得晓死以报君恩。陛下诏令所向,臣别无他言,必率铁骑,浴血杀敌,至死方休!”
“你倒是简单干脆!”刘承祐抬指点了点韩通,轻笑道。
陶谷有心再开口,却见刘承祐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决议之态。
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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