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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倒直接问住了刘承祐,他若真有意于此,恐怕早就下诏了,又何必在这儿与冯道扯这些。冯道,大抵也是猜到了刘承祐这点心思。
“陛下,李守贞潜蓄异志,乃慑于朝廷强势,恐致祸患,故心不自安,以求自保。”冯道慢悠悠地向刘承祐叙说道:“朝廷只需诏以绥抚,可安其心,不致生乱。”
听其言,刘承祐嘴角咧开一点讥诮:“绥靖可也,却不可求苟安!”
闻言,冯道很是自然地变了口风,道:“然今岁以来,李守贞于河中,完城郭,缮甲兵,昼夜不息。其不轨之心,已是昭然,远逾为臣规制,朝廷必不可姑息之。”
刘承祐就这么看着冯道,看他怎么圆过说法。
只听其言:“河中异状,于朝廷已为肘腋之患,心腹之忧,必须清除。然此事,宜缓不宜急,还需另寻良机。时机至,则发动雷霆之击,根除此患!”
刘承祐稍微换了个姿势,好奇地看着冯道:“冯卿所言良机,所指为何?”
“精甲兵,足粮饷!”冯道答。
“具体时机!”刘承祐问。
“或可于今岁夏收之后……”冯道略显犹豫。
闻其答,刘承祐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李守贞之事,此前刘承祐甚少与冯道商量,但其建议,与刘承祐所想,却甚为接近。这大概就是在大势上的,殊途同归,不谋而合吧。
“西巡之前,李守贞致书于杨邠、史宏肇,布求保证,明无异志。卿觉得,他此举何意?”刘承祐问。
冯道不假思索:“也许,是想要麻痹朝廷吧。”
嘴角挂上点哂笑,刘承祐一甩手道:“他欲麻痹朕,朕还想麻痹他!”
转过身,刘承祐干脆地对冯道说:“朕此番,不仅不治其罪,还要褒赏之,加其官,进其爵,荫其子。还要赐其丹书铁券,免罪金牌。还要派大臣出使,以作安抚,表朕之心迹!”
刘承祐说这话,可是杀气凛然。听在冯道耳中,可是有些发寒,天子小小年纪,究竟哪儿来的如此深的城府。少年天子,锐气藏于胸,忍常人之不能忍,真非常人。
“冯卿,可愿替朕去河中走一趟?”刘承祐突然问道。
闻其言,冯道面浮恍然,这下明白刘承祐召他扯这么多的真正目的了。有些犹豫,河中如今可是个是非之地,天子让他去,也不可能真的只是让他去走一趟。出于“天赋”,他有点不想去。
但是,最终还是点头应下:“陛下若不嫌臣年老迟暮,愿往,为陛下加恩。”
“李守贞鄙夫,河中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卿不必担忧,就当去游览一趟,越放松越好……”大概是知道冯道在顾虑什么,刘承祐出言安慰道。
冯道对此,倒以为然,已在思虑着,到河中之后,该如何行事。他与李守贞,还是有过一段交情的,倒不虑性命,只恐,万一陷进去了呢。身负绥靖之使命,暂消其凶顽獠牙直态,这其间如何把握,冯道却得好好把握了。
京兆、潼关、晋绛、陕州几路兵马,再加冯道一行,对河中,刘承祐是恩威齐加,手段尽出,只求暂且稳住其人,给刘承祐半载的种地时间。
然后,按照刘承祐的想法,等时机到了,李守贞不反也得反。就如去年的杜重威一样,类似的事刘承祐已经做过了,这一次,完全由他操刀以对,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对河中之事安排既定,刘承祐这趟西巡,也就宣告结束了。
壬申,刘承祐诏下:三月甲戍(二十五),銮驾还朝。洛阳将吏,集体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东还开封之前,刘承祐还有最后一个安排。既是临时起意,又似早有谋划。总之,结果看起来,耐人寻味……
史卿,朕还有重任相托
“不知陛下,召臣何事?请直言!”史宏肇声音很大,语气中透着点不耐烦,直刺刺地问刘承祐道。
奉命入宫觐见,面君,然而与前番对待自己的态度相比,今日这天子的态度,让史宏肇觉得有些愣。刘承祐但坐龙床,不说话,面无表情,就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目光淡漠地审视着史宏肇,让他颇觉难受。
刘承祐瞥了眼杯中茶水,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耐不住了,史宏肇的性子,似乎没有任何改善,在他面前,仍显骄狂。
“朕这里,有些东西,想要给史卿看一看。”刘承祐终于出声了,朝侍候在旁的中书舍人范质示意了一下。
范质双手捧着一叠奏章,上前递至史宏肇面前。
见状,史宏肇粗犷面容间的不耐稍稍散去,反生犹疑,瞥了御座上的刘承祐一眼,接过便翻开起来。
然后,史宏肇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几乎是暴起:“此皆污蔑构陷,小人造谣,陛下万不可轻信。”
气急而起,情绪激动之下,史宏肇遒劲的胡须直打颤,瞪着刘承祐:“陛下不可听信谗言,上书的之人都是奸佞,都该抓起来,处以极刑。”
“史相,陛下面前,不可失仪。”见范质在旁,朗声提醒了一句。
史宏肇甩都没甩范质一眼,犹自激动着,目若铜铃,与刘承祐道:“陛下若明察秋毫,必不可轻信小人中伤,寒忠良之心!”
也不知,史宏肇哪里来的脸,能说出这等话。
十几份奏章,都是弹劾史宏肇。欺君罔上,中饱私囊,滥杀无辜……总之,史宏肇所犯之事,都有提及。并且建议刘承祐拿下处置,以肃军纪,正国法,也难怪史宏肇如此跳脚。
刘承祐一副淡定的模样,任史弘肇发挥了一番,方才悠悠开口:“对史卿,朕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所谓三人成虎。一人言之,朕断然不信,甚至还要拿其问个会毁谤大臣之罪。”
“陛下何不——”刘承祐话说到一半,史弘肇就忍不住出声打断。
“听朕说完!”刘承祐则一抬手,语气十分严厉,目光漠然地看着他:“然而这么多人同时上表进言,就由不得朕不多思考了。前番问罪于苏逢吉之时,其也有提到史卿——”
“陛下!”史弘肇再度急躁地开口:“苏逢吉乃罪臣奸佞,他的话,岂能相信!文人心思歹毒,惑君乱政,当诛!”
“这些奏章,何以涂抹上奏者,不显其名,可想而知,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人,对臣暗施冷箭!如不然,敢与臣当面对质否?”史弘肇形色俱厉,盯着刘承祐。
史弘肇猖狂,接连打断自己说话,刘承祐似乎也怒了,急声道:“西京勋佐——”
话出口,刘承祐意识到了问题,当即改口,沉声说:“史卿,容朕把话说完!”
史弘肇两眼一亮,却是抓住了机会,急声说:“陛下,是否乃西京这干前朝旧臣?哼,如此臣也就明白了,分明是前番臣奉命整治,彼辈怀恨在心,刻意诬告于臣,欲行报复!”
这下,刘承祐沉默了。史弘肇的分辩声尚且隐隐回响在空旷的殿中,刘承祐踱了几步,叹了口气,对史弘肇说:“对奏书上的弹劾之言,朕自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史卿乃大汉元臣,开国功勋,在军为帅,在朝为相,辅弼于朕,肩负重任。又岂会违法乱纪,行此祸国殃民之事?”
刘承祐说这话时,注意着史弘肇的表情,果然有点不自然之色。
“不过!”又是一个转折,刘承祐继续说道:“既有人上表,朕为天子,处事当公允,不便徇私,对此,自该有个说法。”
“朕召史卿来,也非问罪,只是例行察问,做个过场罢了……”
见刘承祐语气间,软化下来,史弘肇也是松了口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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