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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我醒了两次,但因为失血过多都再次合上眼睛。

梦里我听见宋纪恩的声音,沙哑、低沉、急躁、性感。

又听到狗吠,倏地天光从废墟中漏了一地,有人大喊:“这有幸存者!”

“快!担架!氧气!”“叫宋总!找到人了!”

我的眼睛被人盖住,一双温润的手附在我的脸上。

“东东,喝点水。”低哑的声音参杂颤抖。

我听话的张开嘴,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甘甜的水,干涩的喉咙被润湿,我勾勾手指,感受到他贴近的呼吸才说:“家里阳台的君子兰不用总浇水,大白的每年打疫苗,想不起来就叫雯静提醒你,钥匙在地垫下还有一串,你买的白头到老的拖鞋让我藏在客厅柜子里了,胃不好少喝酒。

我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了:“别忙起来连饭也顾不上吃,照顾好自己。”

宋纪恩亲吻我的额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听见他哭泣的声音,泪水透过布渗进我心里。

“别难过。”我不忍他这样。

索性救援行动展开的还算得上是比较顺利。上半身能活动后,我将眼罩摘掉,赫然看见一根近一米的钢筋斜插进小腿中,血肉模糊。

我被抬上担架,抬眼望去,满目疮痍。

我呆呆指着教学楼的废墟问:“我的学生呢?其他人呢?小周呢?你见过的,那个大眼睛女孩!宋纪恩你说呀!”

我挣扎着从担架上起身,包扎的伤口又渗出鲜血。身边无数双手推阻我,宋纪恩将我强行按在担架上,大喊:“快,安定针!”

我抱着他的胳膊,泪流满面求他:“我的学生马上要中考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别这样东东,听话,都交给我。”

我的胸腔里有个竖笛,随着我的哭声一起响奏,难听且刺耳。

在这暗淡无光的天空中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死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不能逃避,只能忍受。

只能忍受。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医生告诉我,我的腿需要一年的康复期。两天后我才看见新闻,特大地震,上万的同胞死于灾难中,这是不可抗力的天灾。

清醒后,我问母亲:“宋纪恩人呢?”

她支支吾吾:“他、他在前线。”

整个人像是被重锤击般,半响哑着嗓子问:“他怎么在前线。”

“他说答应你的都要做到,他这个人也真是还不让我告诉你,你说这不是胡闹嘛!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余震……”

我听不见母亲絮絮叨叨的话,饭卡在喉咙,胃部剧烈抽动,上万次的余震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你在手术室的时候,你有多少在,他便有多少在,你要是一缕青烟走了,他也随你去了。你心也够狠的,醒了两天才想起来问,人家为了你的一句话赴汤蹈火的啊,咱做人可不能昧良心呀小东,纪恩妈妈哭成泪人,亲自给儿子送行,你说说……”

母亲的话句句扎心,她走后。我颤抖的拿起一旁的座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意外的接通了。

“东东?”

“嗯。”我如鲠在喉。

宋纪恩轻快得笑了:“等我消息。”

电话被掐断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是无比煎熬。我怕有消息,又怕没有。反复看新闻报道,不肯错过每一条消息。

救援即将结束,几千的灾民从安置点回家,即使那个家支离破碎。生与死,苦难和灾祸,都在这场地震中体现开来。

我还活着,除了上天眷顾,还有宋纪恩与死神生死拼搏。

终于在灾难的第十天,他回来了。

彷徨与等待,焦灼与惶恐,都在见到他的一刻烟消云散。

“园子中学不在地震带上,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获救了。”他顿了顿,眼神中难掩疲惫和痛苦:“对不起。”

我握紧他的手,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痛苦在心里滋生。

除了必要的饭局和需要出席的会议,宋纪恩一刻不离的守在我身边。雯静常来,她又漂亮了,见到我,客气地问,陈先生,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我表示还不错,谢谢她的关心。

李泽瑞也来过,带了补品,张口就是不着调:“小东东,死里逃生感觉如何?”

我索然无味扒拉碗里菜:“死里逃生算不上,生不如死倒是真,医院的饭太难吃。”

李泽瑞愣了一下,开怀大笑:“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宋纪恩锁上手机说:“你别勾他。”李泽瑞连忙摆出告饶的姿态。

在修养两个月后,宋纪恩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驾车带我回学校看看。

一路上触目惊心,太阳穴下的青筋怦怦跳动,我紧咬住后牙槽——倒塌的房屋还未重建,电线杆倒在废墟中,嫩绿的草遍满山间,人们在那片荒芜中重拾希望。

越过山岭,再见到熟悉的村落,如废弃般的中学,临时搭建的落脚点,我再也忍不住,在宋纪恩的怀里嚎啕大哭,这是对毁灭性灾难的恐惧。

宋纪恩搂着我的肩膀,忘记吧,忘记了,才能重新开始。

我们悄然离开了。

回去后,我从江畔搬到了宝润苑,这是个别墅区。这次我接受了心理医生和康复师的治疗,宋纪恩说得对,忘记才能重新开始。

一年后我再次离开了,回到大山,正式入职园子中学。

被破坏的山体上覆盖了新的嫩绿,沿路村庄里都是新建的房屋,园子中学的教学楼也在重建,一片生机勃勃。生活的苦难总是突然降临,又被时间冲淡,反反复复,不死不休。

同年的十二月,在皑皑白雪的长白山,玫瑰铺满的雪坡上,他身着滑雪服单膝下跪,说:“你问我究竟为什么会爱你,我总在真挚的感情面前嘴笨,说一见钟情太假,说日久生情又太复杂,就好像本就该爱你,像滔滔江水永远自西向东流般的自然规律。我从前不懂情爱,不懂忠诚,不信宿命,直至遇见你。”

他顿了顿,拿出戒指继续说:“陈耳东先生,无论顺境或者逆境,健康或者疾病,富贵或者贫穷,我都将毫无保留的爱你并且只爱你,直到死亡。”

我浑身颤栗,半清醒半疯癫得在燃烧,他炙热的眼神将我的灵魂融化,或许是巍峨的雪山使我眩晕,或者是嫣红的玫瑰花瓣刺到我的眼角,又或者是鼻尖沾满了相爱的味道,我带上了戒指。

支教四年后,我离开了大山。上级对乡村学校的大力扶持以及大学生村官的到来,使得学校和村落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这里不再需要我,我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

后来如他的誓言般,我们从未分开。

宋纪恩痴迷陈耳东人尽皆知,大大小小的酒席晚宴他都带他去过,有宣誓主权也有金盆洗手的意味,无非就是想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有夫人且是个美人。

有一次宋纪恩被人叫走后,空留陈耳东一人,便有人跑来搭讪,想来是将他当作哪个公子哥带过来的小明星,言语间尽是轻浮,动手动脚,一只手搭在他的腰后,陈耳东僵硬地握着酒杯,他不认识他,不敢拒绝,怕坏了宋纪恩的什么生意。

等宋纪恩回来后,看见自己又香又嫩的夫人被别人半搂,眼睛险些要喷火,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太阳穴下青筋鼓动。

面上四平八稳,将夫人搂到自己怀里,客气地与男人交谈,对面见来人是宋纪恩,顿时鼻尖冒了冷汗,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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