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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口齿不清地喊哥哥,到上小学,江枝去等他放学,他从一群蔫巴儿的学生中冲出来,大声喊着“哥哥”扑进他怀里。
小江榄刚上一年级那会儿,拼音学得不怎么样,江枝就一个一个地带着他拼。他常把“花”的音拼成了“哈”,江枝就教他,先吹一口气,然后紧接着“哇”一下。
小江榄鼓起腮帮子,像个小白馒头,江枝一戳,就漏了气。
两个人笑作一团,小江榄的“哈”发得越来越好。
房间外面忽然传来摔打叫骂的声音,小江榄吓得傻住,害怕地转头想看外面怎么了,江枝伸手,把他的脸抚正。
“没事儿。再试一次。”
恍如隔世。好像是从天上地下钻出了什么神鬼,将江枝记忆里那个小孩儿带去了不知哪里,然后今天还给他一个陌生的少年,贸然出现,喊他哥,要把他记忆中变得空白的部分占据回来。
江枝看着眼前这个人,眉眼间熟悉,却周身陌生,能占据多少是个未知数。
“跟我来。”
他没打算躲闪。江榄看出来了。
屋子有两层,江枝爷爷没去世前睡的一楼,其余卧房都在二楼。最大的那间一直给江榄爸妈留着的,因为他们大伯分家出去了,江榄爸妈结了婚后一直在外地,所以在老家没有自建的房子。
江枝把他带进那间,开了灯。灯泡是去年江华明走的时候换的,还比较亮,只是开再亮的灯,这个靠着竹林的木房子里也还是有些静谧森然。
房间里是两张床,一张双人一张单人,因为怕落灰,两张床现在都没铺。去年江榄回来那几天就是和江华明一起住的这间。
“你想睡哪张?”江枝问他。
在上楼的时候江榄就想到江枝会把他带到这间,到现在站在屋内,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这张大的吧。”不需要多考虑,他直接答道。
“好。”江枝前几天刚回家的时候顺便也打扫了这间屋子,现在正好是干净的。他走到靠墙的大柜子前打开柜门,抱出合适尺寸的被子和枕头扔到床上,再翻出三件套也扔上了床。
“行了,你把这些套上,衣服什么的可以放在这个柜子里,这屋没衣架,要是想挂起来去我房间拿几个就行。”江枝拍了拍手,“我就先下楼了。”
说罢抬腿就要走,这江榄怎么肯,连忙就要拦住,一急,腿不小心就撞上了脚边的箱子。
“别啊,我害怕。”
江枝微抬了下眼,懒洋洋地,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随意的“嗯”。
江榄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嘲笑自己,结果就这么等了一会儿,除了一个嗯字,江枝就没再有其他的表示了。
所以那个嗯字,只是代表听见了的意思吗。
“疼么?”他还在一直盯着江枝剖析人家呢,对方忽然开口。
“啊?”
“腿。”江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收回去,转到他刚撞到的膝盖上。
江榄没想到这点儿撞到的力度江枝都会问,只当江枝太关心他,差点乐出来:“不疼啊,根本就……”
“那还不开始收拾?”江枝听到江榄说害怕后打算留下来陪会儿他,结果这傻小子完全没下一步动作了。
如果情绪能外化被看见,江榄刚刚就像兴奋地竖起了耳朵的小狗,现在突然耷拉下来了,受伤写在脸上,他委屈,他看向床上的一堆东西:“我不会嘛。”
“呵。”江枝笑了一声,兀地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杨美骂他说,套被套这种事,只有不做的,没有不会的。
“你妈没教过你么?”
江榄明显感受到了江枝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不小心挑起了江枝的情绪后,他强烈感受到的是从自己大脑传到身体各处神经的兴奋,他期盼着江枝更多的情绪和动作,在这之前和之后,他都将不受控。
他走到江枝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哥,你教我。”
他离得太近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几乎全然占据了江枝面前的空气,两个人呼气和吐气都交缠在一起。受不了了似的,江枝先别过头,伸出手,推了江榄一把。
说是推,在江榄看来,就是江枝的手覆在他心脏上方的胸膛上,几个指尖用力,将他突如其来的暧昧推开,那点力道,像按压到了他皮肤下的心脏,所以心脏的供血愈发快,他也愈加兴奋。
“离我远点。”江枝说。
江榄没恼,这是他自找的骂。
江枝走到床边,弯腰去拣床单,一双长腿更加惹眼地落在江榄眼里。
床是紧靠着墙的,江枝脱了鞋站上床把床单抖落开,接着背对着江榄跪在床上,先铺靠墙那边的床单。
他就这样半趴着,腰随着手整理的动作小幅度地动,黑色长裤包裹着的膝盖在床垫上压出一点浅浅的凹陷,白色袜子遮住脚踝处的皮肤,窥不见一点多余的裸露,仅仅用姿势就让人想入非非。
肖想江枝,恐怕是江榄十八年来上手最快的事儿,一见钟情,无师自通,不可收拾。
江枝铺完了里侧,跪行了两步到床边,把多余的床单理出来平整地垂在床侧,理了一半,忽然被站到床边来的人挡住了。
江榄站在他面前,他跪趴在床上,气势低了好大一截。他直起身来,过程中鼻尖差点碰到什么东西。
“让一下。”他说,心里顺道想着:这个弟弟真是很麻烦。
江榄没让,江枝直起身后就比站在地上的他高半个头了,他抬起头,和江枝对视,笑得灿烂无辜:“别铺了,哥。”
没等江枝发作,他继续道:“我能和你睡吗?我一个人睡害怕,而且我只在这里待几天嘛。”
江枝在听到江榄说想和自己睡后冷下来想拒绝的脸,在听到江榄最后一句话后突然松释了。
是啊,江榄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待几天就走,自己干嘛要上赶着刚吃过午饭就上楼来给他铺床。
江榄还在认真地盯着他,等他的答复。
他不想泄露更多的情绪给江榄,包括逃避。江榄真切的目光映进他的眼里,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孩重叠。
那时候他走在路上,也是个年幼的孩子,他在有限能力里保护的小孩,在他离开家前,拉住他的衣角,真切地问他:“哥哥,你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嘛?”
他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能是江华明口中的赔钱东西不如去捡垃圾,也可能是杨美口中的索命鬼不如去死,他不是书里写的能带走父母给的所有零花钱离家出走的小孩,他是身无分文的,是从没被爱过的,是如出生便溺于深水湖中无法呼吸的。
江榄像是长在水底的水草,他靠近他,得以呼吸片刻。
“榄榄乖,哥哥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他是寄生在水中的浮游,江榄是根生在湖壤的水草,他不能任性地把江榄也带走。
之后几天的记忆就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了。
第一天是广城街上的路灯傍晚六点开,清晨七点关,公园的长椅上,蜷缩了一只流浪猫,男孩没忍心把它赶下去,在路灯下坐了一晚上,橘黄色的灯光照着长椅旁的树,好久好久才悠悠地落下一片树叶。
第二天是小猫换了地方睡觉,慷慨地把长椅让给了男孩。
第三天是小江榄撕心裂肺地哭喊“别打了妈妈!别再打了,求你了,哥哥会被打死的!”
第四天是暗无天日的厕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身体几乎每一处传来的痛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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