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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玄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就算了,他吃饱喝足,一夜好睡之后,被外面的日头给晒醒了。夏日天长,早上六点钟不到,天光已然大亮,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正好瞧见坐在桌前的吕慈。

吕慈一头凌乱短发被阳光照得虚化,看起来很是顺眼了几分,他长了张娃娃脸,乍一看是个挺俊秀的年轻人,可目光往上一移,立刻就成了活土匪。

李慕玄昨天费了大劲儿帮他收拾脑袋,这时候感觉他的个人形象是没救了,很绝望地抱起枕头说:“算我求你了,仔细梳梳头吧。”

吕慈没犟嘴,很反常的心平气和道:“梳了,还是这个样。”

李慕玄听他半点要跟自己拌嘴的意思都没有,登时就睡不着了,一骨碌爬起来问:“你大早上的吃错药了?”

吕慈跟个收着翅膀的鸟似的窝在椅子上,他抬手抓了把刺猬一样的脑袋,声音低而沉:“许新告诉我,我哥出发来南边了。”

李慕玄愣了一下:“专为了逮你回去?”

“不是。”吕慈摇了头。他实在太了解他哥了,吕仁公私分明,来南边只会是为了公务,所以恐怕要出事,并且是大事。灵魂在眼瞳中跃动成缭乱的光,他说:“我得去看看。”

他连吕仁具体会在哪里落脚都不知道,但是已经下定绝心要去看看。李慕玄稀里糊涂地刷牙洗脸,随便对付一口早饭就跟他一起出了门。

许新和董昌照例是起得比鸡早,一楼的厢房紧闭着屋门,可是里面并没有人。

李慕玄到了这个时候,总算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跟吕慈都是练家子,一鼓作气地从山里走到城里也没觉得多费劲,但他们没往更繁华的地方去,就单是闲逛。

两个小爷们一起逛街,很有吊膀子之嫌,幸而这是在川地,他们俩又都年轻好看,瞧着也不是很突兀。

李慕玄拿着个脆桃,咔嚓一声掰开,自己吃一半,给挎包里的黄鼠狼吃一半,等啃得只剩下核,瞄准吕慈的脑袋飞了过去。吕慈凌空接住,用劲力把核捏了个粉碎。

李慕玄啧了一声:“你刚刚进那个酒楼里打听一圈,到底问出什么来了?至于摆这么大脸色吗?”

他口中的酒楼乃是迎鹤楼在川地的分号。小栈刘掌柜的生意,就算开在荒山野岭里,也照样会是热闹的所在,但他三年前在别处的迎鹤楼里落下了心病,打那以后,对这地方就敬而远之了。吕慈要进楼里找人打听点事,他宁可在外面晒太阳。

“你知道白鹄吧?”吕慈正要再往下讲,就听到他回答说,“听过,我的同门嘛,是个全性就都知道他。”

李慕玄没好意思说他真得就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

吕慈点到为止的提醒他:“知道就好,你最近要是遇上许新的同门,无论是哪一个,都少说两句吧。”

吕二少爷的身份并未贬值太快,他进到楼里攀谈一番,把新近发生的几件事都问明白了,刨去他自己的绯闻,最要紧的一桩就是白鹄又犯了案,如今大江南北都在通缉他。

白鹄跟唐门的高英才有死仇,具体发生过什么,外面的人谁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唐门门人曾经到处寻过白鹄的踪迹,并且时至今日也没放弃。

问到了白鹄的事,许新他们三个会分成两路走的原因就是明摆着的了。杨烈先回去复命,路上兴许能遇上高英才,他可以拦下人来再回去搬帮手,至于许新和董昌,留在这边也能跟他互通消息,免得仇家再跑了。

可是白鹄如同泥牛入海,那样丑恶醒目的一个人,竟然来无影去无踪的在南北之间转了一圈,现在就连小栈的人也只知道他是回了川地,并且绝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

吕慈的行事风格近似于莽夫,然而落实到某些方面,又是极其的心细,他不动声色地又对李慕玄说:“你听过白鹄的名号,但他本人,你恐怕是没见过吧。”

“我是没见过,但是夏老弟见过,掌门也见过,听说他不是个好东西,长得跟个鹄面大倭瓜似的。”李慕玄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更多跟白鹄有关的事来,只能把夏柳青的形容借来一用。

这些年,他在全性混过一天算一天,认识的朋友伙伴不是王老头生前挑选过的,就是因着种种缘故聚到无根生身边的,数量十分有限,质量上倒是比较像人,但除了金凤,拎出去全是地方一害,所以像了也是白像。

李慕玄想到这里,无端回忆起了南下前一晚,在夏柳青组织的聚会上听过的话,他很认真的问吕慈:“你哥结婚那天,有人跟我说南方不利,不会真被他说中了吧?”

吕慈冷笑一声:“谁这么神?”

李慕玄感觉挎包里的黄鼠狼有点躁动,顺手往下按了一把说:“谷畸亭。”

“不认识。”吕慈干脆利落的摇头,然后似有所感的越过他往街道另一边看去,看过之后起身道,“南方利不利我不知道,但是再不走,你今天恐怕就要不利了。”

这边的迎鹤楼分号因地制宜,开在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崎岖小巷里,他们站在巷子中段的拐角处说话,刚好能将酒楼正门前来往的人看清楚。

李慕玄回过头,余光刚扫到穿着白色长衣的人影上就迅速收回来了,他心头震动了一瞬,是没想到吕家的人还没杀过来,三一门的人先到了。不过此事也不值得太过震惊,毕竟都闹得这样大了,左若童又不是真得与世隔绝,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出来的可真是时候,但凡再待上一会儿,就该跟他们迎面碰上了。”他动作轻巧地往远离迎鹤楼的方向一跃,是准备接着跟吕慈混,去哪儿都行,反正不能再在这儿待了。

一眼就够了,他看得很清楚,陆瑾没有来,水云也不在,只有长青他们几个的话,一旦交手绝对是他赢,可是他现在真得不想跟三一门人动手。

吕慈打算再去想办法探听一下吕仁南下的目的,实在不行的话,自投罗网的打个电话回去也行,他姿态活跃,发梢上都带了精神,是必须确认大哥的安危才放心。他一边绕着迎鹤楼走,一边跟李慕玄你来我往的说闲话,眼睛亮得惊人。

“碰上也没关系,他们八成是来打听你的消息的,难道还瞒得住么?而且他们一时间出不来,我走的时候后门那边打起来了,掌柜的忙着劝架呢。”

李慕玄很惊讶,睁圆了眼睛问:“这么近的热闹你都不看?”

吕慈态度不变:“丰平跟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他又不能在人家店里放火,不过跟他打的那个你也认识,是个姓高的全性,他不放火也赢定了。”

这话略有一点差池,准确来说,丰平是站在酒楼后门里面,跟站在门外的高艮撕扯。在高艮叛入全性之前,他们交情极好,现在狭路相逢,不撕扯才奇怪。

李慕玄对丰平印象不错,也知道火德宗的宗门就在川地,得知丰平出现在这里,并没有太疑惑,真正让他纳罕的是高艮。

高艮不是跟掌门在一起么?怎么会跑到南方来了,难不成掌门也来了?不是,他都已经入了全性了,怎么还敢往迎鹤楼里去,不能是又把自个是全性门人的事忘了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李慕玄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他拧过身,沿着青石街一路狂奔,寻到酒楼后门所在,屏息凝神的站在隐蔽处旁听起来。

高艮看着像是孤身一人,并不是跟随无根生一道过来的,就连总是在他身边瞎琢磨的谷畸亭都没影子。

丰平嗓门大,一张嘴嚷嚷,真是让旁人想听不清楚他的话都难。他问高艮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高艮让他松手;他又问高艮为什么跟师门闹翻,高艮还是让他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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