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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玄从来没提前设想过自己的下场,他年轻健康,活跃机敏,若是由着他活,少说也能再活个七八十年,就算活不到寿终正寝,应当也不至于活成鬼手王或者吴曼。他这时还没发现,这两个人在全性中的结局已经是非常之好。

跟他隔着个夏柳青的野茅山从打满补丁的破袖子里抖出只小黄鼠狼揣着,很有定性的问:“老吴这算不算是被挫骨扬灰了?”

“嗨,人都死了,灰爱扬就扬吧,我哪天要是死了,能让金凤来给我扬把灰就心满意足了。”夏柳青在感情方面很有点犯贱的意思,其他人起初还笑话他几句,等发现他贱得别具一格,蛮可以跟金凤凑对,也就懒得笑话了。

高艮倒是没有笑话过他,只是站在后面默默的看着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又要兴妖作怪,颇想把他们一脚一个踢下去算了。

夏柳青有所察觉,头也不回的骂高艮是在立牌坊,于是高艮真得踢了他一脚,差点叫他大头朝下栽出去。他不吃这个亏,即刻回身反击。

李慕玄对他们俩的胜负毫无兴趣,反正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自得其乐的转着望远镜,目光从吕慈的刺猬头挪到吴曼的骨灰坛上,又从一坛死物挪回到吕慈原形毕露,卷到肘部的袖子上去,然后发现他身边多了个体型四四方方的小胖子,看着正是那天在医院大门外,自作主张报警的那一个。

吕仁跟陆瑾作为两家内定的接班人,再怎么不解王家的意图,也是不便失礼的,这时正在前面上香——当然,不是给吴曼上的,是给王家没了的那几个老人。

小胖子王蔼一直很怕吕慈被内部调查的事跟自己报警的行为有关,前阵子就是再闲得慌也没敢找他玩,这时见他除了不耐烦之外并没有旁的情绪,凑过去聊了几句。

对于父亲的反常行为,王蔼无话可说,虽然他打心底里觉得此举实在不对劲,有点近似于失心疯,但立庙而已,并非是要出家,也就随父亲去吧。

王蔼拿了两个字画匣子给吕慈,算是告他状的赔礼:“那幅字是窦先生写的,你糊个扇面送给你哥,或者挂到吕叔书房里都挺好,另外那个匣子里的阴阳纸是给你的。”

王家的阴阳纸挺金贵,但是只要出得起价钱,也不至于弄不到,窦先生的字却是千金难求。

窦先生名唤汝昌,对外是秘画的三把手,对内却是丹青一门的招牌,他的字是极其难得。王蔼算是他的同门后辈,有他的墨宝不奇怪,但拿出来做人情未免也太大方了。

吕慈往前方的人群中望去,最后在王家家主身侧找到了窦先生的身影,他们两个站在最前方,但彼此间距离隔得颇远,乍一看很和睦,可也就只是乍一看。

这是出问题了。

冬天刚过完,春意还没有很浓,山里更是残着几分最后一场雪的痕迹,到处都是青黄不接。

吕慈对别家的内斗没有兴趣,但烫手山芋他绝对不收,他在薄薄的日光中听王蔼长篇大论一番,总算弄清楚了字的来历。

这副字是窦先生新近写了送给王家家主的,写的是首禅诗,挂在新立的庙里正应景,然而王蔼他爹看过后勃然大怒,气得连匣子摔出去了,但字终归是好字,扔可惜,传出去更是不好听,所以最后交到王蔼手里,让他预备着以后送礼用。

王蔼拿到后,立刻就想把东西送去给关石花献媚,可转念想起她不好这个,马屁有拍到马蹄子上的风险,便改主意留给了吕慈,毕竟这字留在家里是真添堵。

吕慈好奇窦先生到底写了些什么,他把两个匣子夹在肋下,走到无人处打开看了看。

阴阳纸的份量挺足,只是最上面合着一封托他转交给关石花的情书。王蔼先前也为这事托过他几次,全被他给推了,这一回加上礼物先斩后奏,由不得他再继续推诿。正在他要开也不在身上,现在该怎么办?”

他发现这一点后,,若是遇到值得探究的乐子,也无所谓得罪谁,故而得知李慕玄那天夜里一去不返,便结合先前的猜测,有鼻子有眼的撰写了一篇花边新闻出来。

托这篇文章的福,吕家主的病装了一天就装不下去了,他书房里的电话响得快炸了!

丑闻既是闹得满城风雨,其他门户里的人也就不便再装聋作哑。

陆宣为人良善,先打电话问候了老友的健康,然后委婉表示: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真把自己气死了才是正经。

吕家主想起陆宣家里克己复礼的陆瑾,痛苦得很想亲自去抽吕慈一顿,然而类似的电话直到傍晚也没消停,他严肃申辩到了麻木的地步,连出家门的老脸都没了。

术字门的胡图大师是个术痴,直言不讳的在电话里表示大概是吕仁这次结婚的日子选的不好,等下次他家二小子结婚,千万得选个五合吉日,不能再挑小吉日了。相比之下,廖胡子的话都更中听点,他只是问吕家主有没有把吕慈扫地出门的打算,若是有的话,他可以从中牵个线,送这小子另投他门,比眼睁睁瞧着走岔了道来得强。

吕家子弟从来没有另投他门的,若是练不成如意劲,于修行一道上就只能蹉跎。廖胡子是关石花的师父,曾经在东北看顾过吕慈一段时光,话说的直接,但意思是好的,是怕吕仁着意放出去的话并非虚言,真得打算把吕慈跟全性恶童一起格杀勿论,所以先递个台阶过来。

吕家主谢过廖胡子的好意,可是并不干涉吕仁放出去的话,因为若是不这么讲,外人肯定要说他治家不严,而吕慈的水平在同辈中有目共睹,再加上这几年名声大噪的恶童,他们不去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安危真是用不着他操心。

如此在家愤慨到傍晚,他见大儿子去了迎鹤楼迟迟不归,决定拔掉电话线继续装病,但仿佛是年轻时缺的德统一报应了回来,当天半夜又传出消息,长鸣野干被人打了。

与此同时,吕慈跟李慕玄各自发挥人脉见识中的所长,当真在午夜时分找到了一处能够隐姓埋名赚笔快钱的地下擂台,这地方开得隐蔽,然而上台的选手皆是异人,是个规则有限,不问身份的角斗场。周遭观众的身份比选手更复杂,有异人也有普通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有钱,并且能把人命当乐子看。

吕慈办案时查过比这更群魔乱舞的场子,进来时看到台上的输者被打断了脖子歪倒在地,面不改色的在心中衡量了一番胜者的水平,而李慕玄看到输者被人跟拖死狗一样拖出去,则是胃里一阵翻涌。

“那个人不会死了吧?”李慕玄在观众狂热的呼喊声中低声发问,他身处全性,然而并没有见过这样不把人当人的场面,王老头拿钢叉钉小时候冒犯他的大侄子,都没冲着要害下过手。

地下擂台摆在整装过的防空洞里,灯光又是刻意的只往台上落,观众们的面容全都晦暗不清。

吕慈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旧看清了李慕玄的目光——近在咫尺的黑眼珠子睁得太大了,惊愕明显得根本藏不住,他轻飘飘的说了句:“你没杀过人吧。”

李慕玄汗涔涔的想要嘴硬,然后就听到他又说:“我看那更像是受了伤,大概是被拖下去治了吧,捞偏门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你要是看不下去,我们就换个地方再找。”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能让他们两个捞偏门的地方其实不多。

正道中也有混混一样的组织和帮派,首先就先排除了大部分能见光的场子,至于余下的,不是初来乍到没有门路,就是沾了修行人的大忌。

李慕玄到底是没有走,他只是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但并不怕跟人动手较量,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跟白送钱给他也没差别。

擂台十分简陋,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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