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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这一次没有人上前来给她拭汗喂水。她幕天席地地受笞,头面朝北,除了被打至僵硬的双臀外,赤裸在外的双腿也被太阳晒得发烫。

此时,她忽然感觉到小腿上被谁轻轻地摆弄。随后,便有粗糙扎人的麻绳捆束上来。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两边脚踝却被压得死死的。双腿被捆缚在刑案上后,她麻软无力的手臂也被人从地上捡起,拐在背后,用麻绳一圈一圈地捆起。六十板打到最后,后宫妃御,通常疼痛已经太过,未免受刑人挣扎摔跌,便在这时加以捆缚。这样,无论臀腿上的板笞多么的剧痛难忍,也能保证竹板一下不轻、一下不停地打满最后的数目。

李祖娥的双手被捆在背后后,腰腹压得更低,双臀愈发高高翘起,已经深红浮紫的臀肉,仍然顶在米糠填满的垫子上,撅在最适合承刑的位置。后宫中动笞刑,除非数目实在判得太多,不然照例是不会见血。最后执板的两个女官,手上的板头上了清漆,施罚也最为老练。第一板打下去,砸在臀底,后面几板紧跟着,就打在她尚且白皙的大腿面上。

李祖娥在等待板笞、又受累刑的时候,本就消瘦了不少,双臀虽然圆润,腿后已经格外单薄。板子狠挞在此处,是一种悚然的剧痛。她周身本已没有什么力气,被腿上的重挞所逼,在麻绳的捆绑下,竟然也不断地挣扎颤抖起来,双眼中又不住地流出泪水,被堵紧的嘴中也泄出呜咽之声。

竹板在她的双腿上笞了十下有余,她的两腿上都盖满了交叠的板痕,同样鼓起道道淤红。最后的几下板笞,竟又打回了她青肿的臀肉上。板子依旧落得很重,声音却已不复刚开始时的清脆,在响透中又带上闷声。这时她挣扎已极,便显得像是,在阔大的竹板的责打下,她吃疼不过,扭着双臀不断地想要躲闪。可不管她高肿的臀肉如何扭动,笞挞依旧会如数落在该打的地方。

六十下板笞,打完之后,李祖娥犹自在刑案上挣扎了一阵。是耳边先清净下来,她才在臀腿间已经不能分辨的阵痛中,分辨出竹板已经不再打下。掖庭局的女史上前替她解缚,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脸颊,她便浑身发颤,塞嘴的布包一取出来,她就不住地咳嗽起来。

视刑的杜内司站在上首,正要替皇帝问话,忽见远处的人群一阵骚动,随机众人的身子都矮下去,纷纷伏拜。李祖娥伏在刑案上,看到一片鲜红色的衣角,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她忽然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高湛坐在上首东边留空的座位上,示意众人平身后,又对杜内司说道:

“卿等继续。”

杜内司本是替高湛宣刑,此时高湛在座,她便不再转向李祖娥,反而向着上首跪倒。问话却仍是对着她的,她恭声问:

“殿下知罪否?服打否?”

李祖娥的手脚仍被捆着,刚挨狠打的臀肉青紫着,高高撅起。听此一问,她颤着声音答道:

“妾惶恐。”

杜内司向上一拜,站起身来,亲自走到刑案边,替李祖娥解开了束缚手脚的麻绳。她被搀下刑凳,双脚甫一触地,臀腿上僵硬处就是一阵剧痛,她双腿发软,直往下倒,却被训练有素的女史左右搀住。此前奚官奴早在高湛下首放了一只垫子,她被女史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只垫子前,朝他跪倒。

高湛南面而坐,李祖娥侧着光,看到他很轩昂的影子。有微风拂动,太阳晒得很烈,哪怕起风,竟然也并不寒冷,只是她赤裸在外的臀腿,被吹得一阵瑟瑟。高湛低头看着她,低声款款地问她:

?“你好像瘦了许多?”?

李夫人站在一边,闻言浑身一个激灵,不禁朝天翻起白眼,心道你天天打她,莫非还指望人家发福吗?高湛自然是看不到她们的反应,他的声音切切的,轻缓温柔,竟然到一种絮叨的地步,他说:

“我们马上要启程去晋阳,后面还要跋涉,你这样,身体怎么消受的了呢?”?

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臀腿间麻木的僵疼中,心底忽然泛起一阵针刺般的轸痛。她忽然间意识到了,她在挨打时会想到他,不挨打时,同样会想到他。她意识到有朝一日,终于有那么一天,他们之间已不能再说是弟奸兄妻、叔逼嫂淫。她此时毕竟是赤裸着下身跪在他面前,正如多日前她毕竟是在佛前,与他做下很淫乱的丑事。他们之间,那些被逼迫的被强奸的,某人的妻子或嫂嫂,那些东西在她的心中丧城失地。她意识到此时正是她自己在想他。

她疼得发抖,抬起头来向他笑:

“你怎么总穿红的,晃得我眼也晕了。针线上养的那么些人,日日的连心思也不必转一转。要出门了,总该换件衣裳。”

他们一来一往,两旁陪侍的嫔御们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这二人在说些什么。掖庭司的女官们受训已久,哪怕贵人们说话再惊世骇俗,她们面上总是处变不惊的温恭俭良。高湛一指一边捧衣的月奴,月奴被吓坏了,满面泪痕,颤着手脚上前来,替李祖娥将裙裳围了回去,盖住臀腿上狰狞的板痕。

她穿好了衣服,高湛就没有让她再跪,反而一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他拉高她的下裙,右手从她裙下伸进去,抚摸她的臀腿。板子打出的伤痕一片僵硬,她几乎有些害怕他下力气,双臀在他手中只是发颤。李夫人站在一边,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心说皇帝不会要在这里宣淫罢?她可真是一点也不想旁观。

可皇帝却只是抚摸了一阵她的臀腿,像验伤似的,随即就把手抽出来。他向她说:

“你回去罢,朕有东西送给你。”

她臀腿伤重,哪怕坐着特制的车舆,一路回到昭信宫中,也疼得汗湿重衫,满面暑热的潮红尽数转作青白之色。她带的宫娥有点扶不住她,月奴在另一边搭着手,几人都是踉踉跄跄地进了殿门。进殿走了两步,李祖娥忽然听到促声一句“女君”,随即便是急慌慌的脚步声,她塌下的半边肩膀一下子被人稳稳的扶住。那人把她伏到床前趴好,她闻到床褥上安息香的香气,熏得很浅,是她从前还作皇后、太后时用惯的。

李祖娥抬眼向她看去,这是她身边跟得最久的崔氏女官。崔女官出身博陵崔氏的远支,与她的母亲一体同宗。在年幼丧夫后,崔氏就进了渤海王府,彼时高洋都还没有受禅登基。乾明宫变时,她是她身边最受信重的女侍中。

崔氏此时一身女史打扮,她本不过三十许人,此时却面色灰暗,两鬓斑白。李祖娥想起刚才她搀扶自己时,她分明摸到她手掌中的厚茧,心头忽然有莫大的倦累涌出,她低声问她:

“他们高家人竟然不曾杀你?”

李祖娥嗓音沙哑,崔女史连忙指挥宫娥替她除衣上药,正要自己去给她端润喉的蜜水,忽然衣角一重。低头看去,却是李祖娥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摆。崔女史心如刀绞,连忙屈膝在床前跪倒,握住李祖娥的手,话中已经哽咽难言:

“当年小郎走后……”

她口中的“小郎”,正是如今前朝后宫中讳莫如深的“废帝”,她与高洋的长子高殷。李祖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她捏了捏崔女史的手指,崔女史连忙噤声,泪水却从腮边滚下。李祖娥闭上眼睛,身后,宫娥正与她上药。在熏枕的安息香中,她渐渐又闻到几种伤药混合的咸味,在众多的香气中,她慢慢地有些犯困。她想,她已经不需要,也不愿意知道那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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