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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道:“何至于威逼利诱?”
他平浅地笑,姿态贵矜,落目看向她时有如王者睥睨。
宁芙对上他这样的目光,不自觉气势弱了些,可为了不显怯,她佯装镇定,又气势汹汹的,“你快些交代清楚。”
迎着她的责难,韩烬表现得从善如流,尤其那双平静无波的眸,深深映笑,似含一切掐握在手心的把握与自信。
“好,我都交代。崔易原本就是我父皇派去大醴的密间,如今为新主效命,不是应该?而且他功夫不浅,由他带你出来,我勉强放心些。”
宁芙震惊瞠目,一时难以置信。
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先愁虑大醴防守的松懈,还是恼他们雍岐人,心思深沉,策无遗算,竟然十年埋线,可以不声不响将暗桩埋藏得这样深。
“怎么,生气了?”
韩烬捧住她的脸,上前倾了倾身。
之后又故意用着戏谑的语气开口,“芙儿,为了将你接来,我不惜暴露崔易,折损这样一枚关键之棋,使我父皇诸年心计付之东流,你说,这样表不表我的诚意?”
听他不以为奸谋耻,反而以之为荣的样子,宁芙气恼地伸手拧了拧他的胳膊,可硬邦邦的,她根本用不上力气。
“……都是你的道理。”
韩烬眸底暗深了些,商量口吻的对她说,“芙儿,下次再打的时候能不能多用点些力气,像刚刚那样的话,有些痒,像是在被你玩抚。”
宁芙简直震惊于他的厚脸皮,被他随意开口的一句调戏,磨得耳朵直直发热,脸更通红一片。
她咬咬牙,“你好好说话!”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他又补充,眉眼一派认真正经,“而且,我也很喜欢你那样对我。”
“……”
宁芙简直无法再与他平和交流,即便她脑子还有些混沌,却还是很快察觉出,他对自己加强了言语上的攻势,似乎只要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落进他提早设好的陷阱里。
她轻轻哼了声,打掉他一直不老实的手,赶紧另换了正经话题。
“对了,你手下的人会不会伤了我二哥?还有,若是那些冒充的劫盗被捉了活口,他们难保不把你供出来,等到时候,雍岐尊主冒然劫人的事传出,别说我父王不会善罢甘休,我姑姑姑父也一定会为我做主,大醴虽势微入不得你的眼,可西渝你总不会完全不忌惮些吧?”
他倒有为她解答的耐心,“我事先交代过,不许下死手,你二哥出不了事。而且那伙人都是流窜西渝的悍匪,向来无法无天,踪迹隐匿,大醴车队在西渝与大醴界丢了人,如何也怪不到我们雍岐才是,而且……”
“而且什么?”宁芙紧张地看向他。
“而且芙儿方才那话说错了,大醴不仅能入我的眼,还是我这整个棋盘上最关键的一枚子。”
韩烬弯了下唇,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有股把万物都轻松玩转在手里的轻妄劲,“先前你劝我不要走这劫人的下下策,却不知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你父皇嫁你入东崇的念头。”
宁芙眉心蹙起,怀疑他脑袋是不是忽的发了昏。
“阿烬,你说什么呢?我父皇千方百计想留我在身边,又怎么会舍得将我外嫁?分明就是东崇那帮人自作多情地送来帖子,我若不点头,只需叫父皇替我婉拒就是了。”
“我的乖芙儿,怎么这么天真?”
韩烬不禁摇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宠溺地轻柔。
其实,他也舍不得这么快就将真相剖给小公主看,可这一把若不推她迈过去,将来她还不知要跌进多么深的坑。
韩烬凝眸正色了些,将斟酌再三的话,缓缓冲她全部诉明。
“相比你的其他兄弟姐妹,你父皇的确偏爱你更多,可他一旦坐在了那个至尊宝座,便注定他父亲的身份是要排在君王之后的。”
“懋场围猎后,你们大醴的地方官曾秘密上报给你父皇,言称在稷南图壁一带,发现一神秘山洞,而那山洞顶部密密匝匝有大量金块镶嵌其中,尤其洞深不见底,若将其实际开采完毕,势必会成一笔有利强国增军的巨额财富。原本发现那金矿,算为你大醴山水钟灵毓秀,可偏偏此旷的位置相邻于东崇,消息难封,几乎一日不到,东崇兵被虎视眈眈觊觎列阵,掠夺野心几乎不加掩藏。”
“所以,你二哥此前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据我深查,东崇此番并非只是简单送来拜帖,而是三位皇子已尽数抵达玉京。他们三个算在六国已臭名昭著,强抢民女,贪财好色,几乎是无恶不作,尤其那东崇二皇子,似乎早闻你惊世美貌,这次来,他对你是势在必得。若你嫁,金矿可五五两分,可若你不嫁,东崇人便要不讲道义,直接作抢,论军事实力,大醴难抵东崇,西渝援驰更来不及。你说,这般状况之下,你父皇最后究竟会不会拿你来换那半山的金矿?”
宁芙从未听过什么金矿之说,心里岂能不觉骇然。
良久过去,她依旧不能将这些话消化完毕。
思绪好乱,脑袋昏沉,直至半响后,她才终于有勇气抬眼。
开口第一句,宁芙犹豫问的是,“阿烬,你是在挑拨吗?”
韩烬一怔,被气到几次欲言又止,可终究舍不得对她说什么重话,便只好抬手,不轻不重地用指骨敲了下她的额头。
“你说呢?”
宁芙抿抿唇,一副思吟状,美眸眨了又眨。
之后垂头,喃喃开口,“若金矿一事为真,那你现下将我劫走,也是为得那金矿吗?”
“宁芙,你倒是很会气人。”
他罕见叫了她全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
宁芙见他十分幽怨地瞪着自己,心跳竟不由加快了些。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那样想他,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方才他一股脑地讲了好多她接受艰难的话,眼下实在慌乱无措,她不知自己该讲什么,更寻不到可反驳的充分落脚点。
她太陷被动了。
看他仿佛真生了气,她慢慢伸手牵住他的小指,又亲昵状地往里蹭蹭,以此示好。
可他却直接捏抬起她的下巴,眼睛眯得有些危险。
“之后,我的确也要在你们大醴金矿上,大作回文章。”
宁芙瞬间紧张地看向他,“阿烬……”
“不过我不会五五两分。”
他身子又压低了些,姿态很是迫人,“东崇的兵若真敢过来,我直接命人替你们横扫,至于你父皇在意的金矿,到时也全部归你们大醴,但……”
这话显然还没有说完,宁芙不敢懈怠,赶紧凝神屏听。
“但是,你得归我。”
他覆上她耳,沉哑咬出这几个字。
而后又似要教训她方才的质问,低头用力咬了下她的嘴角。
宁芙吃痛嘤咛了声,腰软盈盈,被他欺负得完全解释不出话来。
等他一通发泄好了,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顺势点着她额心发问,“这笔买卖,岳丈大人应不算吃亏吧?”
原来,这才是他的一整盘棋。
宁芙已没心思去计较他忽变的称呼,只觉就算给她一百个脑子,她恐怕也琢磨不出这里面的环环连扣,利害相关。
政治姻联,弱国难拒。
若东崇人此番当真是为金矿而来,那她无疑已成刀俎上的鱼肉,不管父皇会不会相护自己,又作何选择,只要她现身在东崇人的视野之内,便一切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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