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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大牢被炸这么大的事,他不信史维良能忍住让别人查。而且……他冷笑着想:就算让别人查,刑部,大理寺,哪个不比他京都衙门“精明强干”?

想来也就是各方目前没有反应过来,才让自己过过手,等他们想明白了,后衙这位爷多半要送去别的地方。

管家过来汇报:“大夫已经请过来了,傅司狱身体没有外伤,就是受了点惊吓。”

“没有外伤?”涂牧吃惊。

他可是亲眼看见傅希言身上挂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的。

“你确定?脱下衣服看了?”

管家说:“看了。没有,不过傅司狱要了个火盆,把原来的衣服烧了,说是晦气,烧完跨过去,晦气就没了。”

涂牧眼中精光一闪。

天都快塌下来了,好好的烧衣服干嘛。

可转念一想,他是都察院的人,被劫的是都察院的大牢,最后案子多半也要落到都察院里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挥手:“由他去,别多嘴。”

傅希言吃饱喝足困意来袭,原来还想睡一觉,可京都衙门急着要口供,只好强打起精神配合。

一同询问的,还有金吾卫和刑部派来的人,京都府衙的捕头看看左右,见两位旁听的都不说话,才开口问:“傅司狱可否说一下昨晚的情形?”

傅希言点点头,陷入回忆——

月明星稀的黑夜,铺天盖地的箭雨,地动山摇的响雷弹,武功高强的六名刺客,以及从牢房里提着一把黑刀的陈文驹。

“昨晚,我正与司狱吏刘民吟诗……”

故事说到六个刺莫名死了,他单独追向陈文驹时,都没掺杂水分,直到永安渠边——

“陈文驹把刘民投入水中,我想救他,立刻跳了下去。可是天太暗了,我不识水性,在水里扑腾很久都没有摸到人,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上。”

刑部派来的人道:“听说傅司狱是金刚后期的高手,而永安渠也不是一望无垠的汪洋大海,即便不识水性,难道你不能自己上岸吗?”

傅希言道:“不会水的人在水里,最可怕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恐惧。我当时觉得自己的手脚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不能动,也不敢动。”

刑部的人说:“但你还是跳下去了。”

傅希言苦笑道:“我跳下去之前,还不在水里,还不知道晚上的水有这么可怕。”

刑部的人已经掌握了问话的主动权:“那陈文驹呢?他为什么不杀你?”

傅希言说:“他一个逃犯,为什么非要杀我?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不应该先跑吗?”

尽管他说得很合情合理,刑部的人仍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不,非常的奇怪。就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应该收尾得如此潦草。

在这场问话即将结束的时刻,他突然问:“你知道刘民死了吗?”

傅希言看起来并不吃惊:“他被丢到水里之后,并没有挣扎。”

“可你仍然选择跳下去救他?”

傅希言叹气:“事情发生之前,我正和他一起吟诗,我们是朋友。人在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做选择的往往是感情。”

刑部的人沉默了,似乎认同了这种说法。

傅希言看着他们缓缓离开,心中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时间紧促,他不可能编造太多细节,而这个破绽百出的故事之所以能够不被戳破,完全依靠双方信息的不平等。

第一他们不知道陈文驹在离开之前一定要杀掉他。在这个前提下,自己不顾自身安危,硬要下水救刘民的举动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第二,他们想不到自己放弃了诛杀陈文驹的功劳。在任何人的眼里,自己昨晚如果杀了陈文驹,都是大功一件,完全没有理由不认。偏偏,他刚好有一个。

第三,他记得陈文驹的刀留在现场,而刀上有他的血。可他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加上六个刺客的死,这会引得大家猜测当晚还有其他人。

凭着这几条,就算对方有诸多怀疑,也想不出他背后真正隐藏的秘密。

从京都府衙出来,门口有两拨人正等着,一左一右,成对峙之势。

一拨是都察院,来的是经历司的一位都事,客客气气地说:“傅司狱,左都御史史大人正在衙中等你。”

对面一个声音没好气道:“他爹我也在家里等他。”

另一拨自然是一觉醒来就遭遇晴天霹雳的永丰伯府了。

傅辅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年久失修的慈父情忽然澎湃而起:“史大人睡了一夜,精神头自然足,可我儿子为了追都察院的逃犯可是在永安渠里泡了一夜的水!这可是冬天的水,现在太阳出来了,还不能让他回家好好躺一躺吗?”

都事对上伯爵,同僚对上父亲,于公于私,都有些底气不足。

都事赔笑道:“也就是两句话的工夫。昨晚的事,我们整个都察院上下都对傅司狱钦佩之至,只是事涉要犯,又有好几位同僚因公殉职,傅司狱是当事人,我们总要问一问情况。”

傅辅说:“刚刚的京都衙门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都事笑着看了傅希言一眼:“京都衙门和都察院自然有所不同。”

傅希言毕竟是都察院的员工,这一趟早跑晚跑都是要跑的,为免日后被穿小鞋,该加的班还是得加。他道:“我随你去一趟。爹,你先回去煮一碗老母鸡参汤等我。”

傅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制造矛盾,而是为儿子撑腰,告诉那些盯着案子的人,想利用自己儿子的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老子还在呢!

傅希言正准备上都察院的马车,突然觉得对面的屋檐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抬头望去,裴元瑾正单手支在膝盖上,托腮看他。

傅希言:“……”

就这么个光秃秃的屋檐,也要摆个帅气的姿势出场,不愧是裴少主!相较之下,自己泡了一晚上被人用杆子捞起来……这画面简直没法回想。

傅希言回都察院的路上,他在京都府衙的口供已经被抄录了好几分,送往各个方向。

左都御史史维良的案台上也有一份。

他问右都御史:“你怎么看?”

右都御史看完,沉吟片刻:“他说了谎。”

史维良问:“他为什么说谎?”

右都御史说:“很可能是陈文驹向他提供了什么好处,让他放过自己,而他答应了。”他用一句话将傅希言的故事带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方向去。

这是傅希言的思考误区。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陈文驹已经死了,自己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但他忘了,陈文驹的尸体没有被发现,所以,在别人视角里的陈文驹还活着。

史维良说:“陈文驹许出什么好处能在仓促间打动一个永丰伯庶子?”

右都御史道:“一个庶子本就可能被很多好处打动。”

史维良闭上眼睛,思索道:“陛下要动陈家,陈文驹决不能活,至少,他不应该从都察院活着跑出去。”

右都御史与他搭档多年,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活着跑出去,就要给陛下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有内奸里应外合。”

史维良点点头:“那样很多事情都说通了。”

比如,那六个刺客是怎么死的。也许是陈文驹为了让傅希言洗脱嫌疑,故意杀了他们;陈文驹刀上的血有可能不是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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