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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余舒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白天与薛睿的对话,知道云华没死是一回事,但怀疑他就是主使太史书苑两起命案的元凶,则是另一回事了。
在余舒的认知里,云华这个素昧谋面的大师兄,活着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物,死了那也是个传说,绝对和杀人凶手沾不上半点边。
如果真是云华,那余舒只能赞他一声够心狠,为了阻拦大安祸子破命,对景尘这个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打个半死不活抛在江上,好险被她捡了回去,不然岂不喂鱼。
如果不是云华,那他二十年前没死,这二十年又藏身何地?
余舒想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一对乌眼,薛睿见了颇为后悔,心说不该还没查明就告诉她,便安慰道:“仅是一种推测,你别太往心里去。”
余舒摇摇头,她越想越觉得景尘遇害和太史书苑的命案和云华脱不了干系,最大的可能——就是云华当年暴露了他毁去《玄女六壬书》的目的,被大安皇室诛杀,金蝉脱壳之后,便隐姓埋名暗中布局,一直等到景尘这个大安祸子从龙虎山下来,才动手。
景尘告诉她,大提点亲口说过,大安祸子大约是百年出一人,是命定亦是劫数,照时间来推算,景尘应该是大安开国至今出现的第三个祸子,而破命人似乎并不与祸子一同出现,也只有祸子才能从皇陵古墓中卜见破命人。
所以,云华必定是在景尘出生之时就知道他的儿子是大安祸子,他没能毁掉《玄女六壬书》,但是知道了这本书上的秘密,于是就改为阻止大安祸子破命,他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儿子,那只能等待景尘找到破命人那一天,再对破命人下手。
这么算起来,《玄女六壬书》上面最关键的部分,应当就是大安祸子一说,攸关安朝气数存亡,攸关天下太平与否。
青铮对于毁掉《玄女六壬书》的执念很深,不然也不会派了大徒弟冒险进京,之后未果,隔了二十年,又收下她为徒,再使她进京。
“我师父青铮道人,易极六字,知福祸,断生死,那他一定算得出云华未死,但我当初听他口气,是与云华分别多年,一直未能重逢,即是说,云华当年遇险之后,不知所踪,也未回去找师父。”
余舒自言自语,总觉得云华的执念有些莫名其妙,他是尊奉师命进京毁书,书没毁掉,反而把亲生儿子搭了进去,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不应该想方设法与青铮道人会和吗?
云华同她不一样,青铮说他三十年前就收了这个大徒弟,那至少教养了他十年,有这样视若亲子的师徒情分,她不信青铮会像对她一样对云华撒手不管,一定给他留有退路,不会让他找不到自己。
可是云华二十年前“死”后,没有回到青铮身边,而是选择了独自蛰伏,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他故意躲着青铮,不愿让青铮干涉他似的。
“你似乎说过,云华昔年进京之前,已有妻子?”薛睿冷不丁地问道。
“嗯,师父在我面前提起,说我那位大师兄已经娶妻生子。”余舒回想起来,青铮提到云华时,便是一脸的自豪,可惜她当时多喝了几口辣酒,昏睡过去没有听完整。
“那云华的元配夫人与孩子,如今又在何处?”
余舒摇摇头,随口道:“说不定在哪里好好活着,不然就是死——”
她话声卡住,咬了下舌头,忽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两只眼睛飘忽不定。
她没留意对面,薛睿脸上一阵凛然,双目轻磕。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薛睿出声道:“你见过云华参加大衍试的卷子,可还记得上面写有他是哪里人士?”
这都多半年前的事情了,余舒凭着云华的一张星术试卷坑了纪家祖孙,如今那卷子都毁尸灭迹了,所幸她记性不错,尚没模糊“我记得那张卷子上写的他是常州人。”
大衍试考生都发有考贴,没有什么学号,所有卷子都是用籍贯姓名,与字迹区分。
“常州?”薛睿默念,心有所动,暗想道:常州与义阳毗邻,相距不过百里地,而云华当年进京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姓名与籍贯皆可以是伪造,却就个人口音习俗,不会与实际相去太远,那么会不会他其实是义阳人士?阿舒不也是在义阳城拜的师吗?
“虽他是这么写的,但谁知道会不会是假的,就连云沐枫这个名字,都不见得真。”余舒微微撇嘴。
她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评价云华,觉得他真够渣的,丢下老婆孩子进京,一朝名动天下,便做了皇帝女婿,又与麓月公主恩爱生子,前后辜负了两个女人。
还有他两个儿子,一个生死不知,一个则让人骗来骗去,他这爹当得那叫一个糟心。
如此对照,云华与景尘真不愧为两父子,一样是为了那些没影没形的道义,就抛弃了自己的大好人生。
“我会尽快派人到常州去调查一番,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薛睿回神对她道“等下吃了早点,我送你到司天监。”
余舒昨天住在忘机楼没走,陆鸿徐青两个人被她谴去,出门薛睿必是要亲自送她才放心。
因为云华就是元凶这一推测太过吓人,余舒倒是忘记告诉薛睿她进宫见过了薛贵妃的事。
薛睿将余舒送到司天监大门前,临别时,叮嘱了她一件事:“你掌管官婚批文,最近若是见了瑾寻的八字帖,暂先按下,记得知会我一声。”
余舒自是一口答应,想要再问,薛睿已掩上车门调头离去。
陆鸿徐青两个就在官署门下等候,随她一同入内,三个人又在坤翎局的院子分头,余舒进去办公,两个侍卫则奉命到别处溜达听风去了。
进到庭院中,余舒抬头看一眼东楼上的窗子,见是开着的,便知景尘先到了,于是就先上楼去。
同一个部门,下吏晨昏来去都要向上司禀礼,这是官场上的规矩。
“右令大人早,今日可有交待,无事我便去忙了。”
景尘坐在窗边翻阅书文,银纱罩衣一角垂地,肩上的北斗星宫绣纹被晨光所引,他长发挽起,未置乌纱,眉如远山色渐,眸下一小团阴翳,回眸便若秋水。
这样赏心悦目的男人,只可远观,余舒心下作叹。
景尘看着她,放下书卷,道:“昨日进宫,正逢圣上拟旨,你的封号金册与huā印已经礼部已经制好,上午宫中会来人宣旨,你准备一下。”
水陆大会那天,兆庆帝虽然亲口封了余舒一个淼灵使者,但圣旨未书,录册与造印也要等些时日,这算是快的了。
“多谢大人告知。”
余舒笑了下,转身下楼去了。
景尘等她人不见了,才收起目光,再看手中这本经注,却读不进去了,这些日子,每天能让他有所期待的,不过是清晨傍晚,见她一面,就算没什么话说,也好过她视而不见。
余舒到楼下,找来谢兰,让他去通知坤翎局底下一应官员,免得待会儿圣旨到了,他们手忙脚乱。
快到中午的时候,宫中果然来人宣旨,坤翎局一干人等皆出来迎旨,就在门前。
那手捧圣旨的大太监前面文绉绉念了什么余舒听不大懂,就听清了两个关键——
其一,兆庆帝给的这个封号,大小等同三品勋爵。也就是说,她又多了一份食俸,而且往后见到三品以下的官员,可以挺胸抬头地立着了。
其二,除了这个封号,兆庆帝另赏赐了她一百两黄金,上好的布帛若干,还有当天她用来招雨的那一面御笔亲写真龙号令的旗子。
余舒高兴极了,见着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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