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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楚淮玉醒来时,身侧空空,手心一探,被褥里唯余冷凉。
他发了会儿怔,撑着身子坐起,低头一瞧,才见自己身上竟穿着亵衣。
楚淮玉微微一愣,他依稀记得昨夜自己被方令瑄剥了个干净,怎么
难不成方侯爷竟一反常态,开始对他体贴入微了么?
楚淮玉揉揉微酸的额角,只觉头疼欲裂,因着醉酒,他的四肢倍感疲累软乏,提不起力气。
欲待捋一捋脑中纷繁碎杂的记忆,外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淮玉闻声抬首,便见元冬推了房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他不自觉地出声唤道:“元冬。”
那声音嘶哑难闻,楚淮玉喉头一紧,心中惊愕不已。
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该逞强喝恁多的酒。楚淮玉只一回想,不免懊悔苦笑起来。
元冬朝床上一瞥,见楚淮玉醒了,面色一喜,忙将托盘至于桌上。“公子,你醒了!”
“嗯。”楚淮玉嗽了嗽喉咙,低声应着,一面掀起被褥下塌。
元冬见状,急忙寻了套簇新的衣服递将过去,又步履匆匆地出去,为楚淮玉端来一盆热水洗手净面。
过了片刻,楚淮玉收拾停当,坐在桌旁,目光掠过那托盘里的吃食,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元冬回道:“差一刻便是辰时了。”
楚淮玉垂下眼帘,忖了忖,忽然念及什么,抬眼四顾。
此刻他身处的这间屋子,分明是昨日管家带他们安置家什的那间。
楚淮玉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到元冬面上。元冬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楚淮玉又紧紧盯视了半晌,元冬才仿佛心虚似的,垂眼看向地面,手指不住地绞着衣角。
“昨日夜里,我”语气稍顿,楚淮玉叹了口气,“我是如何回来的?”
元冬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作如此情状。
即便昨夜他喝得烂醉如泥,却也记得方令瑄将他从元冬手中带走,是去往了别处。
那间屋里寒冷彻骨,使他忍不住紧贴在那男人的胸前汲取温暖,而浑然未有此间这般的热意融融。
元冬抿着唇,支支吾吾半晌,末了小声嗫嚅道:“昨夜,昨夜是”
“是什么?”
“是、是陆少爷抱公子回来的。”
“陆文绪?”楚淮玉不禁双目圆睁,惊异问道。
元冬微微抬眼,迅疾地扫了一眼楚淮玉的面色,又道:“是。昨夜我都睡下了,陆少爷忽然来敲门。我还心道是谁,一开门,便看见陆少爷抱着公子你,还交代我说让我照看好公子。”
“”
元冬仍在自顾自嘀咕,楚淮玉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自己浑身的血液刷地一下宛若冷凝了般。
陆文绪,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难道昨夜被他撞破了他与方令瑄
不,不会,若是被陆文绪撞见,他不该是这般态度。倘若他知晓自己的姐夫对姐姐不忠,势必会对陆参言明,可自己如今尚且安然无恙,那么
楚淮玉一时理不出头绪,伸手按压眉心,愈觉头疼难忍,心迷意乱。
“公子,公子?”
耳际隐隐传来元冬焦急的呼唤声。
“公子,你还好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淮玉渐次回神,转眼看向元冬,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我没事。”
元冬面色忧忡,端起托盘上的一个碗盏,“这是醒酒汤,公子先喝了再用膳罢。”
楚淮玉点点头,伸手接过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他腹中空空,一碗热汤下肚,不觉舒坦了些许。
在元冬灼灼目色的逼视下,楚淮玉总算喝下了一整碗稀粥。少顷,楚淮玉放下碗盏,哑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话音甫落,楚淮玉抬首一瞥,不想元冬竟是一脸为难的模样。
楚淮玉直觉有异,不解询问,“怎么了?”
“是陆少爷,他叫我今日看好公子。”
“为何?”楚淮玉的心蓦地一沉,陆文绪果然还是知道了么?
元冬苦着脸,摇摇头表示不知,继而咕哝着说:“公子你身体不好,还是乖乖待在屋里吧。陆少爷兴许也是为了你好。”
闻言,楚淮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瞧着元冬,忖度几息。元冬到底还是个少年,大约没领会清楚陆文绪的意思,也未曾多想,自顾自便顺从了陆文绪的吩咐。
这个小呆瓜,不过进了陆府一日,便对陆文绪言听计从了。
楚淮玉微微一笑,起身往外走去,一面侧首说道:“既如此,我只走出这间房,你总不会还要拦我吧?”
楚淮玉言罢回首,正要抬步迈过门槛,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姐夫?你没事罢。”头顶上方,传来陆文绪沉静无比的声音。
楚淮玉的脸贴着对方的胸口,骤然一阵心悸,他愣了愣神,直起身抬眼去看。
陆文绪的手臂仍紧紧揽住他的后背,一瞬间,楚淮玉似乎看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仿佛有一闪而逝的痛楚之色。
屋内,楚淮玉与陆文绪分坐在桌案的两侧。
元冬为两人添上茶水,自觉站至楚淮玉身后。
楚淮玉看了陆文绪一眼,转头对元冬道:“元冬,你先下去吧。”
元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楚淮玉对他微微摇头,立时眼角耷拉下来,怏怏地退下了。
陆文绪在一旁陡然出声,“元冬对姐夫,倒很是忠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陆文绪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意味。楚淮玉不解其意,苦笑道:“自我十五岁起,身边便只有元冬一人了。”
陆文绪手执茶杯,闻言动作一滞,随即略低下头,呷了口茶水。
楚淮玉默然片刻,暗自斟酌是否要将昨夜之事问个明白,转念又想,若是轻易开口,岂非更显得自己心虚有鬼。
犹豫再三,楚淮玉终于打定了主意要装傻充愣,一转眼,却见陆文绪正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已经望了许久。
“姐夫昨夜不曾去姐姐房里。”陆文绪开口陈述,并非问句。
楚淮玉一怔,双目微微睁圆,下意识应了一声,“是。”
“姐夫亦不曾回到这里,而是去了”陆文绪垂下眼睫,继而抬起,问:“姐夫可知自己昨夜去了何处?”
楚淮玉面露错愕,摇了摇头。“不知,昨夜我”
陆文绪遽然截断了楚淮玉的话头,插言道:“那姐夫可知,自己昨夜遇见了何人?”
未等楚淮玉接言,陆文绪又自管自地说了下去,“昨晚我正要回房时,冷不丁瞧见从一处僻静院子里出来个人。我未看清那人样貌,但观其身形举止,必定是个男人。我觉得奇怪,便拐进那处院落。”
楚淮玉猛地震了震,心沉到了水底,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只听陆文绪声线紧绷,接着说道:“那院子里一切如常,我只当自己疑神疑鬼,刚要转身离去时,却瞥见有间屋子房门虚掩着。我进屋四处查看,便发现了姐夫,浑身赤裸,正裹在床上的褥子中瑟瑟颤抖。”
“我”楚淮玉脸色煞白如纸,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之后,我便将姐夫送了回来。那房里冷飕飕的,假若睡上一夜,翌日必定会染上寒气。”
“是么如此,还要多谢文绪你送我回来。”楚淮玉讪讪一笑,语调里却半分笑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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