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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谨言屋里那台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铜风扇坏了,开关拨开,吱嘎吱嘎响了几声,扇叶象征性转了几下后,彻底宣告罢工。

下完雨的夏夜仍然热浪躁动,雨滴从屋檐滴下的声音混合着蝉鸣,陆谨言又热又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最后实在忍不了,一翻身起了床。

陆谨言抱起枕头趿拉上鞋,决定去陆行远屋里睡,那房间白天太阳晒的时间短,更阴凉,而且有风扇可以吹。

时间大概不早了。隔壁门没关实,有光从缝隙里掉出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些意味不明的喘息声,再接下来,陆谨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谨言愣住了,他觉得是自己困得听错了,脚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走着,直到他又听到些声响,而那声响使他再无从给陆行远辩驳。

他听到了陆行远对他的专属称呼。毕竟不会有别人,能打扰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能名正言顺被陆行远叫“哥”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谁呢。

此时陆谨言脚步才顿了下来。他知道了,陆行远在唤着谁,也知道了陆行远正在做什么。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面红耳赤,还是脊背发寒。

被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震得头脑发昏,陆谨言眼睛不眨了,该如何呼吸也忘记了,憋得喘不上气来时,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谨言怀疑自己吸气声太大,惊扰了靠坐在床上的陆行远,不然他们怎么隔着门缝透出的光对上了视线。

陆行远下了床,走到陆谨言身前,将门拉开了更大的缝隙。他的衣服已经整理妥帖,似乎方才的事只是陆谨言的错觉。

“哥,怎么还没睡?”

声音从比自己的头顶高一些的地方传来,陆谨言下意识后退半步,抱着枕头的手指捏紧了些,“……风扇坏了。”

陆行远目光落到陆谨言怀中的枕头,将门彻底打开,身子向墙边靠了靠,“来我房间睡吧。”

陆谨言垂着的睫毛忽闪两下,步子没往前挪。那几分顾忌被陆行远觉察出。

“我不怕热,我去哥那边睡就好。”

不怕热,怎么会不怕热呢。小时候是谁到了夏天就和自己抢蒲扇,抢在井底镇过的西瓜,也不知道当兵是怎么熬下来的…

陆谨言想着,手不自觉伸出,拉住了往外走的陆行远。

陆行远的视线从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滑到陆谨言的脸上。

“不了,还是一起吧。”陆谨言飞快收回手,回避那视线,将脸转向另一侧,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挂着什么表情,“我那屋很热。”

军队的瞄准训练让陆行远锻炼出了良好的动态视力,他还是轻而易举看清了那张脸上的表情。于是门被关上,灯被熄灭,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陆谨言面对着墙,背对着陆行远,两人的距离宽得能淌过一条河。

风扇吹出的风吹淡了不久前留下的麝香味,但还有些残留着。这气味自然也被陆谨言嗅到,透过门缝看到的画面在他脑中回放,尽管他只想忘却这一切。

耳朵在没察觉之下慢慢发热,陆谨言身子蜷了蜷,有些日子未发泄过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他用力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掉那些不正常的念头。

微光和清风从没拉拢的窗帘一同流进来,流入两人间的小河,同时如同石子被丢入河中,寂静被打破。

“哥,你看到了吧。”

陆谨言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到,身子一抖,他期待的粉饰太平终究落了空。

“你也没有睡,我知道的。”

“你会用你读过的四书五经,断定我不孝不悌,还是用你学过的医学知识,给我一张精神不正常的处方?”

这沉静而又疯狂的话语,一句句落入陆谨言耳中,逼得他做了懦夫,他不敢转过身,不敢去看自己的亲弟弟。

因为这样的陆行远与他记忆中任何一个陆行远都太不匹配了,或者说他曾经许多次有意无意忽略了陆行远没掩饰好的感情。

陆行远那些感情并没有因为得不到陆谨言的灌溉而枯萎,而是像野草一样疯狂地生长,尽管陆行远无数次想要扼杀,但都失败了。

“我也想亲一亲你,可以吗?”

陆行远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发问一样。

陆谨言从那个“也”字,明白弟弟指的是白天,他和薛绍卿那个吻。

这让他有些惭愧,他想自己是不是变得吝啬了,把东西给了外人,却没给弟弟留。

明明从前,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法地啃咬舔吻,到略带青涩地撬开陆谨言的牙关,将陆谨言的舌尖吮得发麻。

在舌尖划过上颚时,陆行远能感受到掌心之下的腰肢轻微地收紧,而陆谨言抵在他肩上想要将他推开的手软了下来,像是要迎合。

陆行远不再满足于抚摸那一小截腰,撩开衣摆,带着茧子的指尖一路往上,在侧腰辗转流连,最后在陆谨言再次决心要推开陆行远时,掌心拢上了微鼓的胸乳。

嘴唇相贴处传来舌尖交缠的淫靡水声,乳首很快在亵玩之下变得硬挺,酥麻感传及全身,从小腹涌出热流,这才提醒陆谨言,面前这个让自己耽于情欲的人是谁。

陆谨言一下清醒了过来,用了些力咬陆行远的唇角,在陆行远尚未反应时推开了他。他感受到这感情太过炙热,让他急切而狼狈地想要逃跑。

可陆行远已经破罐子破摔,当然会想给炽火再添一把柴。他像是迷路在沙漠中的旅人,干渴到极致,已经尝到了一滴甘露,就算再往前是海市蜃楼也义无反顾。

陆谨言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陆行远不依不饶地跟随,如同一堵墙,将他困在床头的夹角间,陆谨言的背抵着雕花的木架子床,是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

“行远…”看着逐渐逼近的弟弟,陆谨言平时的从容消失殆尽,睫毛慌乱地震颤。

陆行远只是托着陆谨言的腰让他靠近自己,紧紧环抱上,把头埋到他颈间。

“我说过遇到喜欢的人会勇敢说出口,其实我说谎了。”声音不大,近乎喃喃,但说话间胸腔传来的震鸣让陆谨言心头发颤,“我喜欢了你好久,但我不敢说,我怕把你推得更远。”

他们曾经没有任何秘密,在小小的基地里分享所有的年少时光。时间让回忆蒙尘,不敢宣泄的秘密独自生根,让陆行远逐渐变得缄默。

他出生就和哥哥在一个户口册上,死了大概也会挨着哥哥的坟埋,做家人和做爱人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陆行远以为自己能满足于此,心甘情愿看着自己唯一的家人变成别人的爱人。

终究还是不甘心,就因为他晚陆谨言出生了三年,哥哥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先于他,哥哥许多的第一次都是与别人一起创造。

儿时,他献宝般将亲手编的花环捧到哥哥面前,哥哥头上已经戴着一个更漂亮的。现在,他意识到对哥哥的情感,也早有人捷足先登。

天平两侧的失衡让他患得患失,他拿出压箱底的法子来孤注一掷。但陆谨言多沉默一秒,他的心就下沉一分。

陆谨言又能说些什么呢?他想说的,陆行远定是能猜出来的,那就没有说的必要了。既然早把自尊抛下,道德有多重要也未必。

失去双亲后,独自熬过数个阖不上眼的长夜,陆谨言以为自己也和这个家一样,变得冰冷空洞。

当下弟弟怀抱的温度,让他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陆谨言知道,现在如果不做些什么来阻止,无疑是对亡故父母最大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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