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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就没回应。

当大刀螂攀到家里的藤架上时,日头已过中天。因为回来时过饭食时分,家中留了饭菜,晚归的三人就一人捧着一个大碗,在庭院里吃起来。娃儿在藤架旁正吃得欢,恰好赵当家随李云从屋内出来,二人寒暄几句,相互道礼。赵明轩甚为好奇,反观白旭端着碗静静看着他,应是看了好一会,张嘴就说:“赵明轩。”

赵明轩还记住先前的戏弄,纳闷极了:“叫一声哥哥罢。”

白旭却道:“赵明轩。”

算了。赵明轩作罢,低下头继续扒拉起饭碗子。

饭碗子放下不久,长辈们便忙碌起来。李叔收来的药材一包包往外搬,赵明轩看了一个来回,骤然间明悟了。跟出门去,门外不远处停着当日李家父子来时的马车。这马车因照看不便,这段时日都是托他人代为看管的;赵明轩外出回来时还不曾拉回来,这下像凭空变出来一般。

李云瞧见他来了,笑道:“这些日子多谢赵小哥哥看顾白旭。可惜家中事务多,不能再久留。”又将门口处的白旭招过来,道:“旭儿与小哥哥叙叙,稍晚些出发了,我再唤你。莫要走远就是。”说罢就走开了。

“你要回家了。”赵明轩心头隐约破了个孔,一种莫名的滋味钻进里头,胸腔处空空荡荡的。

白旭安安静静地站着,似乎对此安排了然于心。他没接赵明轩的话,不曾用一字一句说离别,只唤:“赵明轩。”

赵明轩这才听出来,这是早早的道别。

少年不识的滋味,竟是懵懂得连告别都分外生疏,只能用一声声叫唤告诉他。

分别

起初李家父子出行收药材,虽途中误了行程,如今返程时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药材,也是不枉此行。二人轻装出门,白旭的行装更是简单,因临时起意,不过随意拿来两三套衣物和一个小弹弓。如今行囊收拾规整,也就多了弹弓下压着一张折得整齐的纸,上头画的是一只又大又丑的青蛙。

白旭抱着小行囊窝在车厢角落上,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李云探过头来问他可要跟赵小哥哥道别,白旭摇摇头。过了会,赵明轩就出现在帘子外,低声喊了一句“弟弟”。天气稍是阴沉,车厢内物件多,白旭小小的一个人躲在里头,赵明轩瞧不见他的脸容。于是乎他就爬上去,走到弟弟跟前摸摸他的头,道:“弟弟保重。”等了许久,可惜未等来白旭应一声话,就被唤回去了。

当日来也匆匆,今日去也匆匆,结一段善缘,也就如此罢。到底这山又那山,这河又那河,一重叠一重,一段绕一段,路途那么远,车马这般慢,此一去,哪敢说再重逢。长辈们挥手别过,偏偏赵明轩侯在马车旁,仍旧翘首等着弟弟回一声话。赵当家的拉住他,马车才慢慢走了。这巷道不深,马车一拐角就瞧不见了。赵明轩却想,弟弟会回我一声的;如此期盼,蓦的挣脱开来,追着马车一路跑,任谁也叫不住。小小的腿拼命奔走,胸腔急剧起伏,几近要喘不过气。眼看马车越走越远,赵明轩喊一声:“弟弟!”

“弟弟!”

“——弟弟!”

胸口破开的洞终于开始难受,小孩蹲下身,泪水早已糊了一脸。

归家

马车走了一程,途中路过茶摊子便停下歇了歇。

一路上白旭是少有的乖巧安分,李云进来瞧了瞧,但见他搂着包袱似乎睡着了,一摸头,全是虚汗。李云将他抱到身上来,白旭微微睁开眼,攥住阿爹的衣裳又闭上眼。李云与他擦着汗,低声哄:“可是不舍得赵小哥哥?”

没有的、没有不舍。一想这个人,头晕脑胀、冷汗不断,如此难熬,怎会是不舍。白旭暗忖:最是讨厌才是。

最是讨厌、赵明轩。

此番出门,一来一回笼统两月有余。李云老家在抚州浙阳县,离白家所在城镇约莫十数日路程,而洮沅城在两地之间,尽管官道路好走,也得走上十日。远行多日刚归家,可让白老夫人心疼极了小孙子,嘴上叨念说人瘦了、何必出门吃苦去,絮絮叨叨的,倒是半句都不曾说道自作主张的李云。

这城里谁不知道白老夫人的独子有疯病,好容易娶亲还克疯正妻,后来添了丁也是来路不明的种。有人戏称白老夫人亏心事做得多,一个旁支分家斗宗家、还断了宗亲命脉,如此以下犯上乃违逆伦常天理不容,纵有泼天富贵,终究缺点儿孙福分。据闻为了积阴德,白家弄来个药铺子,平日里多布施医药。药铺以前坐堂的是秦老大夫,老人家已是耄耋年岁,早些年已让徒弟李云接管药铺子,自己当起甩手掌柜。而李云原是白家的下人,后来被遣到秦大夫门下学医,习得真传后专给白家的疯少爷治病。本以为疯病难治,料不到居然还给治好了,许久没见白家少爷发过疯的。后来李云虽忙活在药铺,但住在白家专治一人疯病,两头奔忙。反正真真假假,没人在乎。

如今当家的依旧是白老夫人;白家的疯儿子病虽好了,然而里里外外多少人忌惮,加之白家生意做得大,与官家士族来往密切,其中利益纠葛如蛛网密布,稍有不慎恐惹祸端。即便白老夫人有心交权,白家的担子哪能轻易卸下来。这些年来,儿子与她不亲近,得亏小孙子陪在身边,才享享含饴弄孙的福气。

白旭这娃向来俏皮,只是老夫人爱之切乃至一叶障目,自是觉得他伶俐可爱,事事都给收拾妥当。以前尚且年幼,不至于闯祸,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可年纪渐长了,书不好好读,字不好好学,还气得西席夫子摔断了戒尺几把。李云火气一来,将娃儿抓到药铺管教了一小段日子。殊料这娃儿实在顽劣,招得药铺的秦老大夫拄起拐杖追着打,大有掐了白家这根独苗的架势。后来秦老大夫每每见了这娃,那眼神嫌弃的呀,就是不待见。

白家还有个人对这小少爷又爱又恨,那就是小厮六子。六子今年十九,入府六年,之所以叫这名,是因为“六子”谐音“六指”,据说他左手本来长着六根指头,虽然剁了一根,但是叫习惯了,也就没改名儿。六子的两位师傅轮流在白家当差,未进白府前可没少听师傅们夸白小少爷长得好的。直到贴身伺候白家小祖宗,那才知道当奴才真真太难了。

这小祖宗跟他白家亲爹生活习惯是迥然不同。父辈二人住一院子,除了平日清扫,其他时候不喜他人入内打扰,大多随李云习性,日子过得随意。后来李云在药铺做事,白家就将铺子扩大一屋,二人时而宿在铺子里不回来。反观白旭,衣食住行无不精致——夏日酷暑时分,睡的是玉石床,玉晶盘盛着冰,用于扇风消暑;冬天寒冷就烧地龙,烘得整屋暖洋洋,连着院子的桃花树误以为春暖已到,纷纷花开。小祖宗本就长得好,如此养着,衣冠一穿戴,步步琳琅轻响,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善财童子。偏生这谪仙童子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光怪陆离的念头,好比有一回想将秦老大夫的白胡子染黑,趁着老大夫酣睡,竟用墨汁混着浆糊祸害老人家一把胡须,让李云逮住一顿揍,自此后白旭就不肯去药铺子了。主子犯事,哪有奴才能独善其身。六子被扣掉钱银,干了半月杂活,累得叫苦不迭。

他平生并无大志,就图温饱三餐和闲来无事能磕点瓜子。于是在白旭离家这段时日里,少了妖风四起,可谓过得十分舒坦。不过当主子归来时,六子自是逢迎而上,嘴里甜得很,叫嚷着:“多日不见小少爷,真真想煞小的。”只是小主子旅途劳顿,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非让他背着回去屋内。

好想

六子总觉得此趟出门,小主子有些不一样了。非要说哪儿不同,就是精神劲儿没以前好。白老夫人说应是在外耍得狠,心都野了,回府来觉得烦闷而已,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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