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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赵明轩指头挠在烛台边儿上,支支吾吾说:“你可见过人亲嘴啊?”
“见过呀。”
“当真?谁、是谁呀?”
“你没见过么。”白旭不答反问。
赵明轩继续挠头,匆匆吹了灯,摸到床榻上来。纱帐垂下,他辗转再辗转,最后侧过身在漆黑中拉住白旭的手。
“我瞧见了。”嗓音低低的,好似在说悄悄话。“你爹爹、在、嗯。”凑上前,弱弱地说:“亲嘴。”
“你没见过么。”白旭又问。
“我爹爹他们、不亲嘴的。”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不亲嘴。”
赵明轩瞪大眼,爬起身来道:“他们也会亲嘴?!”小小脑袋瓜转了转,实在幻想不出那场景,便趴倒下来,喃喃:“他们也亲嘴的呀……”
“大惊小怪。”白旭直言:“阿爹说的,当最是稀罕,才会亲嘴的。”
“还有这事儿!”
“赵明轩。”
“嗯?”
白旭本想说他蠢笨,但赵明轩就赖在身侧,烘得一侧身暖热暖热的,于是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
“弟弟?”今夜的白旭过分乖巧,让赵明轩摸不着头脑。但白旭翻过身就睡,压根不理会他。
夜里明明雨声繁杂,次日一早,雨真的就停了。
天一放晴,赵明轩就提来小瓦罐,拉着白旭去挖曲蟮。这回赵老头带上柴刀和鱼丝钩子,领着他们到附近小山边挖虫,径自寻着一片竹林子,挑到顺眼的竹子,横手一劈,利索削出一根鱼竿子来。不一会儿,娃儿的鱼竿子就做好了,一人一根提拎在手,大摇大摆跟在赵老头后头。
此次去的是小山上的水池子,雨后山泉涨水,鱼多冒头来;山泉水净,里头养得鱼更鲜美。赵老头当了大半辈子屠夫,后半辈为了当个渔民,也是使了老劲跑遍城里城外的水沟池子。一老二小坐在山泉边上垂钓,日头渐高,赵老头怕晒坏了娃儿,扯来两根枝叶繁茂的小树枝绑在他俩身后,叶子在头上支棱棱散开,葱葱郁郁的,权当遮荫。只是童心满盈,哪来垂钓的耐性。那两根树桠子不一会就晃来晃去的,手中的鱼竿更是一刻不得闲,一会儿甩一甩,一会儿扔一扔,钩子上的鱼饵没被吃掉过,几乎是被糟蹋没的。
一刻光景,山泉畔就剩赵老头和两根落孤零零散在地上的鱼竿子,白旭二人早跑去捉蚱蜢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住了一只,赵明轩将它塞进白旭手里,讨好道:“弟弟高兴不?若是高兴,唤我一声哥哥可好。”他俩还趴在草丛堆中,头靠着头,白旭乌溜溜的眼珠子映入了赵明轩在日光中的模样,有些刺目。
“就一声。”赵明轩满怀期待。
白旭眨眨眼,手一松,蚱蜢就弹跳而出,吓得赵明轩慌慌张张捕捉,耳边猛地掠过一声叫唤,他回过头,但见白旭那双眸子亮莹莹的,宛如戏弄人后得意的样子。
“咦?咦!不对不对、我刚刚没听见呀!弟弟再叫一声,刚刚叫的什么?”
“你说是什么?”
赵明轩当是没听见的,就猜:“哥哥?”
“诶。”
“……”
少年不识下
回家时,三人皆满载而归。赵老头提着一篓子的肥鱼,而两个娃儿拿着一根小枝丫,上头是一只大刀螂举着镰刀般的爪子,实在太威风了。赵明轩说要将它养在哪儿才好,若是放在家中的葡萄藤架上,离房间近,从窗子看出去就能瞧见了。
“这般、咱们就可以天天看到它了。”赵明轩如是说。
白旭朝着他笑,偏就没回应。
当大刀螂攀到家里的藤架上时,日头已过中天。因为回来时过饭食时分,家中留了饭菜,晚归的三人就一人捧着一个大碗,在庭院里吃起来。娃儿在藤架旁正吃得欢,恰好赵当家随李云从屋内出来,二人寒暄几句,相互道礼。赵明轩甚为好奇,反观白旭端着碗静静看着他,应是看了好一会,张嘴就说:“赵明轩。”
赵明轩还记住先前的戏弄,纳闷极了:“叫一声哥哥罢。”
白旭却道:“赵明轩。”
算了。赵明轩作罢,低下头继续扒拉起饭碗子。
饭碗子放下不久,长辈们便忙碌起来。李叔收来的药材一包包往外搬,赵明轩看了一个来回,骤然间明悟了。跟出门去,门外不远处停着当日李家父子来时的马车。这马车因照看不便,这段时日都是托他人代为看管的;赵明轩外出回来时还不曾拉回来,这下像凭空变出来一般。
李云瞧见他来了,笑道:“这些日子多谢赵小哥哥看顾白旭。可惜家中事务多,不能再久留。”又将门口处的白旭招过来,道:“旭儿与小哥哥叙叙,稍晚些出发了,我再唤你。莫要走远就是。”说罢就走开了。
“你要回家了。”赵明轩心头隐约破了个孔,一种莫名的滋味钻进里头,胸腔处空空荡荡的。
白旭安安静静地站着,似乎对此安排了然于心。他没接赵明轩的话,不曾用一字一句说离别,只唤:“赵明轩。”
赵明轩这才听出来,这是早早的道别。
少年不识的滋味,竟是懵懂得连告别都分外生疏,只能用一声声叫唤告诉他。
分别
起初李家父子出行收药材,虽途中误了行程,如今返程时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药材,也是不枉此行。二人轻装出门,白旭的行装更是简单,因临时起意,不过随意拿来两三套衣物和一个小弹弓。如今行囊收拾规整,也就多了弹弓下压着一张折得整齐的纸,上头画的是一只又大又丑的青蛙。
白旭抱着小行囊窝在车厢角落上,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李云探过头来问他可要跟赵小哥哥道别,白旭摇摇头。过了会,赵明轩就出现在帘子外,低声喊了一句“弟弟”。天气稍是阴沉,车厢内物件多,白旭小小的一个人躲在里头,赵明轩瞧不见他的脸容。于是乎他就爬上去,走到弟弟跟前摸摸他的头,道:“弟弟保重。”等了许久,可惜未等来白旭应一声话,就被唤回去了。
当日来也匆匆,今日去也匆匆,结一段善缘,也就如此罢。到底这山又那山,这河又那河,一重叠一重,一段绕一段,路途那么远,车马这般慢,此一去,哪敢说再重逢。长辈们挥手别过,偏偏赵明轩侯在马车旁,仍旧翘首等着弟弟回一声话。赵当家的拉住他,马车才慢慢走了。这巷道不深,马车一拐角就瞧不见了。赵明轩却想,弟弟会回我一声的;如此期盼,蓦的挣脱开来,追着马车一路跑,任谁也叫不住。小小的腿拼命奔走,胸腔急剧起伏,几近要喘不过气。眼看马车越走越远,赵明轩喊一声:“弟弟!”
“弟弟!”
“——弟弟!”
胸口破开的洞终于开始难受,小孩蹲下身,泪水早已糊了一脸。
归家
马车走了一程,途中路过茶摊子便停下歇了歇。
一路上白旭是少有的乖巧安分,李云进来瞧了瞧,但见他搂着包袱似乎睡着了,一摸头,全是虚汗。李云将他抱到身上来,白旭微微睁开眼,攥住阿爹的衣裳又闭上眼。李云与他擦着汗,低声哄:“可是不舍得赵小哥哥?”
没有的、没有不舍。一想这个人,头晕脑胀、冷汗不断,如此难熬,怎会是不舍。白旭暗忖:最是讨厌才是。
最是讨厌、赵明轩。
此番出门,一来一回笼统两月有余。李云老家在抚州浙阳县,离白家所在城镇约莫十数日路程,而洮沅城在两地之间,尽管官道路好走,也得走上十日。远行多日刚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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