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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昧是孙辈里最大的孩子,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时睿顶替了他在棺前给时老爷子提灯笼。时昧对此倒无所谓,葬礼的流程繁琐缛长,不用他全程跟着出面也算是减轻负担。跪在堂屋里一张一张烧黄纸磨得时昧膝盖疼,站起身后他远远地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嗓子里略有些干涩,似乎还是那支烟呛在喉咙口。

秦无庸是外人,到底不好跟着时昧一起去送葬,去了镇上的幼儿园。从前的老师们都是谁秦无庸已经不记得了,园内也重新翻新过,和秦无庸脑子里的记忆有所出入。正是这些出入让他慢慢回忆起了一些能够想出的细节,路过的教室看起来都不算大,那么小的板凳和桌子,他曾经和时昧胳膊肘贴胳膊肘脑袋碰脑袋,坐在同一排。午睡的房间在二楼,时昧扎着麻花辫上楼时总是一上一下翻飞,秦无庸给他挡着总要被讨人厌的小男孩儿掀起来的裙子,和他手拉手睡在床的同一边。

游乐场其实也很迷你,几个孩子追着时昧要拉扯他的衣服,秦无庸出手大喝一声揍跑那群小坏蛋,时昧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含了一点泪水,但一颗都没有掉下来。

“他们总掀你裙子你怎么还是总穿裙子?”秦无庸好奇地问。

“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穿裙子的错。”时昧伸手揉了揉眼睛,把眼角揉得很红,吸了吸鼻子。

认真举手回答问题的时昧,一笔一划在本子上画图案的时昧,午睡时勾着他的手悄悄眨眼睛的时昧,抬着头高高兴兴等老师奖励红苹果贴纸的时昧。隔着十几年的时间,曾经那个乖巧漂亮的大眼睛小女孩又重新出现在秦无庸眼前,那时候他们都是小孩子,现在长大了,终于又重新遇见了彼此。

晚上回来后时昧原本是要和秦无庸去镇上的旅馆住的。时母摆摆手说屋子都收拾过了,小秦不嫌弃的话就住家里。屋院不算大,主屋就东西两个房间并一个堂屋,厨房旁边还连带着有一间小里屋,收拾得整齐干净,就是地方小点儿,只摆得下一张桌子和不算宽的床。时昧本来是要睡在那里的。

正为难要怎么劝服时睿让出大一点儿的西房间给哥哥和哥哥的朋友睡,秦无庸倒没让时母为难,摆摆手说我就跟昧昧睡厨房那屋也挺好。

时父时母其实也不常回来,屋子里还是有股淡淡的味道,毗邻着厨房的生火灶,倒是也不冷。就是秦无庸逼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走进去就几乎把整个空间全占满了,他坐到了床上,朝时昧张开手,累了一天的小人儿关上了门,扑进了秦无庸怀里。

“对不起哥哥。”秦无庸把头埋在时昧的脖颈里深吸一口他的味道,听见时昧闷闷地道歉,奇怪地抬起头:“嗯?”

“得在这儿挤一晚。”时昧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的绯色不是被洗澡时的雾气蒸的,而是带着些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秦无庸安抚性地拍拍时昧的背,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墙上是什么?我看看,时昧同学的幼儿园奖状?”

那奖状贴了有些年头,边角有些起皮,颜色也不复最初的明亮。老师手写的时昧两个字倒是挺清晰,秦无庸笑着一一读过,刮了刮时昧的鼻子:“小时老师从小就是个好学生。”

“不好好学习怎么离开这里。”时昧起身,眼眸微垂,神色淡淡的,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他也坐到床上,看着这间狭窄的小屋子,这里藏着十岁以前的时昧的人生。

“搬去城里以前,这是我一个人的房间。时睿其实也不小了,不想和我妈分房睡,所以他们睡主屋,我睡在这里。”时昧伸手推开窗,能看见外面的河和天上的星星,夜风习习吹进屋里,慢慢散着那股霉味。秦无庸静静地听时昧说,分享他的过去。

“我以前养过一只狗。”时昧神色平静,只是尾音有些打颤,“它叫阿黄。很胖,从小就是那窝狗崽儿里最肥的,很黏人,你转学以后就是它每天陪我上学,下午接我回家。它很乖的,从来不乱吠,也不咬人,就是很喜欢舔我。”

时昧张开手掌,攥了攥掌心,回想着阿黄的舌头舔在上面的触感。

秦无庸用自己的手抓住时昧的手,他记得,时昧在梦里曾经提起过。

“我爷爷不喜欢狗,总是说阿黄乱踩别人家的菜,到处招惹小母狗,要把它卖掉。我不同意,那还是我头一回跟他叫板,他差点揍我了。我就梗着脖子迎着他的巴掌,他最后没揍得成,但把阿黄拴起来了。那根铁链子很短,勒得它脖子很紧,我不想阿黄被拴着,但大人们都不听我的。”时昧比划了一下那根拴着阿黄的狗链子,眼眶微微红了一点,秦无庸摸了摸他的脸,像阿黄舔过时昧的脸颊。

秦无庸几乎要猜到时昧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阿黄它后来怎么了?没能跟你一起进城?”

秦无庸察觉到时昧和他交握的手动了动,伸手指向了外面灶台的方向。

“有一天放学回来,我没看见阿黄。”时昧吸了吸鼻子,“我以为爷爷终于把它卖掉了,我们要进城,他不喜欢狗。结果。”

阿黄在灶台里。养了五六年的狗,陪时昧上了几年学,拴起来看家,最后被宰了炖肉吃,时昧放学回来的时候,时睿啃着手里的骨头吃得满嘴流油,父亲和爷爷慈眉善目给他碗里夹着成堆的肉,只有母亲看见了时昧通红的眼睛,露出了为难却又无能为力的赧然笑容。

时昧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年幼的他跑到河边吐了,没有吃一块狗肉。他吐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在那一刻决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走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回来。

向秦无庸诉说这一切的时昧被骤然袭来的反胃感击中,他捂住了嘴拉开房门跑出去,又在河边吐了。颠簸了一个上午,下午停灵下葬一直忙到深夜,时昧饭也没吃几口,属实太累,胃里翻江倒海,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秦无庸手里拿了瓶矿泉水追出来,顺着时昧的背,拧开瓶盖递过去让他漱口。水瓶是冰凉的,时昧掉下来的眼泪滚烫,烧得秦无庸手指一热,顾不上会不会有人看见,从后面抱住了时昧。

“昧昧,没事了,不难受了。”秦无庸的眼眶也跟着热起来,“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不用再回来了。”

其实秦无庸并不经常抽烟,他对这玩意儿不太上瘾,只偶尔和朋友聚会点上一根。父母一个主文一个主商,他家教也好,没染上什么纨绔性子,这些当乐子的玩意儿也都浅尝辄止,不会深入探索。活了十九年还是个处男这种事在二代圈子里算是稀奇的,不少人为此调侃过秦无庸,朝他身边塞人也都被拒绝了。如今老婆热炕头,他更是一心只想搞钱攒老婆本和时昧把小日子过好,连酒吧之类的也不怎么去了。

一个赚钱搞事业,一个学习做实验,俩人忙到了一块儿去,导致的结果是虽然时昧跟着猫妈妈一家到秦无庸家暂住,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仔细一算还没有秦无庸陪时昧回家那几天长。加上时昧又找到了一份新的专业对口的实习,重新和平台签了协议,不用再完成每个月的最低直播时长,两个人更是将近半个多月没有好好做过爱了。

对于热恋中血气方刚的情侣而言这显然不算正常频率,从临市回来后因为时昧身体不算舒服,秦无庸也勉强无法和禽兽画等号,为了时昧的身体着想两个人都同意暂时禁欲几天,没想到之后就开始大忙特忙,不是秦无庸谈合作谈到很晚才回来,就是时昧在实验室熬数据熬到将近凌晨,往往两个人到家后洗个战斗澡就躺倒,秦无庸的身体像火炉,抱一个温温凉凉的时昧刚刚好。

小竹马累着了,眼下略带些青黑,睡着时恬淡温柔,呼吸绵长,枕在自己胳膊上也轻轻的没什么重量,脖颈纤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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