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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谢寒腴因为在同门队伍中满受了奚落,一心只想远离,误打误撞就从山脚走入了妖魔乱作的山林之中。那飞流峰虽是他本门的主峰,可是他平日只远远躲居在自己的家里,从来不下白霜峰,于是只一进野林就迷路了,中途因遇到善下门的弟子们,跟了上去,一路才走到了这里。
此时谢寒腴见这个长胡子小老头要留自己,还记得他刚才“一人五两”的要价,伸手够进灰扑扑的布袖里,撸出一个红串子,抿嘴递给他。
其实他心里有点忐忑,这颜色像染了狗血的珠串因为据说能辟邪,所以他今天出门前就偷偷戴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抵五两银子……
寒商宫长老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牛血纯的红珊瑚珠串,个个一般大如樱桃,大得像是假的,但实在是真货——长老只在半路便推了回去,亲手给谢寒腴好好戴上,依旧替他掩入袖中。
长老知道什么更值钱。
于是乎,两个人立于结界内的屋檐下,长老亲昵地牵着谢寒腴的手,看似寒暄,实则套话,套他的来历、师从,套他和谢冷卿的关系。
别看谢寒腴傻,但也有时傻精傻精的,尤其是在人情上,他时而有点禀赋似的开窍,撞上开窍的时候,一颗心比常人还通透。
现在他就恰巧开了一窍,从刚才善下门气愤的争执中看出这小老头的不对来,所以说话时倚傻卖傻,半点口风不漏。
这长老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他的来历,更别提其他了,只得礼敬殷勤地携了他入殿。长老心说那一张谢冷卿的戒符总是真的,再加上那个牛眼珠大的牛血珊瑚串,就更真了,这傻小子真真是块秘宝,虽然他探不出这秘来,但宝他是要好好宝贝起来的。
于是长老携着谢寒腴入殿,悄悄在外殿的一个无人角落里安置了他。
要说殷勤讨好,其实长老明明可以把他送到内间里,在一帮丹修的公子王孙中给他寻一个上座的,可是一来,长老不想要这个秘宝引人注意,打算独吞掉谢冷卿的这份人情;二来他也看出这小子有点怕人,应该是想要独处的。
果然,谢寒腴在那片空角落里盘腿坐下,偏头靠上殿柱,姿态看出是舒适了,就又开始心不在焉地发起呆来。他的那双眼睛在游神时沉静如冰湖,还真看不出心智有缺,倒像是个秉性疏冷的常人。
音修长老看似离开了,其实又悄悄盯了谢寒腴好一会儿,确定他在此地是安稳无虞的,才真正出门,走到廊下,暗招来一个徒弟几般耳语叮咛,然后挥手急催他去了。
那徒弟年小心实,把师父的一等要事当做天符一样,提了把油纸伞就往外冲去,外面的妖风邪雨已经要人命了,他举着伞在雨里歪歪跑了两步,那伞就先破后掀,被风夺上了天去。徒弟没了伞仍是跑,所幸有修为之人,不会也被卷上天去,长老在廊下直盯着他身影跑远了。
“师父要小幺儿去寻谢冷卿谢长老啊。”忽然,一个弟子笑嘻嘻从殿旁檐柱后转出来,不知已在柱后偷听了多久。
丑葫芦结不出好瓤来。长老为什么使唤自己最小的徒弟去送信,就是因为这些年岁渐长的徒弟们,一个赛一个地学着自己的精,让他们知道了,肯定要算计上自己这份好处——没想到饶是避了,还是叫这狗鼻子寻着肉腥味儿了。
既然被他听去,长老索性做个好儿,抬手招他过来,教一教这大徒弟其中道理。
“知道为什么让小幺儿犯着性命出去跑这一趟吗?”长老袖起双手挺了挺腰板,眼只望着外头,作出一副师父的款儿来。
“不知道。”那大弟子摇了摇头,眼睛也随着师父望出去,心说小幺儿这会儿不定被哪家妖怪叼走填了牙缝呢。
长老要出言,先把眼在左右望了望,又探出神识逡巡了一番,确定此地再无六耳了,方低声慢语答道:“你看我领回来的那个,那傻小子啊,不是谢冷卿的亲儿子,就是他徒弟里的眼珠子。”
眼珠子是他们那地方上的俗语,意指家里最疼的孩子。
“没听说谢长老有儿子,更没听他除了李卧酒还有徒弟啊。”大弟子稀奇道。
“咱们外门外派的,”长老袖着手动了动肩膀,是打算和他闲篇儿长谈的模样,“我看那小子先天的有些不足,谢冷卿把他藏在家里养也未可知——我瞧见他身上附着的谢冷卿戒令亲印了”
大弟子听到最后缀着的那句,游疑的眉头才展开了,又吃惊又信服的长长“哦”了一声,心说这就没错了,只是没想谢冷卿已经有个李卧酒了,闭门家里还藏着一个宝贝疙瘩。
“这么大个儿的纯牛血红的珊瑚珠子,一串十多个,你见过没?”寒商宫长老手指圈出一个大小,对着徒弟比给他看。
徒弟瞪着师父手里那个圈儿,连连摇头。
“刚才那小子要送我,抵进结界的五两银子,我没要。”长老的视线盯上徒弟的眼睛问,“他要给你,你要不要?”
“那,那我肯定要啊。”徒弟小声答言,光是想想就美得冒泡了。
“记着师父教你的第一招——清清白白的人情最重要,这玩意儿不能要。”长老字字压重地对着徒弟教导,“咱们要是就着今天这个人情,顺杆儿搭上谢冷卿这条线了,以后啊,”
长老说到这抬起眼,语重心长的把这大弟子望了一望。
大弟子因为师父说的是“咱们”,心知不管别的,今天他是借着机灵劲儿先搭上他师父这条线了,于是也装出一脸安然,回望他师父。
“这么大个儿的珊瑚珠串,你以后天天换着戴。”长老又比划出手里那个圈给他看。
大弟子因为已经把师父自己的利益当做他俩共同的利益了,又看着师父手里的圈儿直犯心痒,所以有些惋惜起那串到嘴的珊瑚来,心说:管它什么清白不清白,得捞且捞啊!
“师父啊,我看谢冷卿和李卧酒他俩可不是一路人,谢冷卿他是梅兰竹菊,神仙的品格儿占全了,人家看着在地上,其实从没下过凡;李卧酒呢,他是笑面的虎阴青的蛇藏着针的黄蜂,他是那四海里捞钱的龙王……”
“别耍贫嘴!”长老见他要没完没了,叱他一声。
大弟子闭了闭嘴咽下好多个比方,才又说道:“我看他俩那么相左的性情,肯定不亲厚。谢长老说不定就是要挤兑他,才把戒符给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豆芽菜——咱们这么巴巴儿地送信去了,别回头没讨着谢梅兰竹菊的好儿,倒得罪了李四海龙王。”
长老不管是对这番话还是那几个怪名儿都看不上,眼尾边斜睨了徒弟一下,手指点了点手腕,问道:“你说他是小豆芽菜就是啊——那串子呢?”
大弟子看着师父的手腕也觉出自己这番论断的漏洞了,毕竟他就是心疼那珠串儿才有这些话的。可是他带着所有年轻人的病根儿,总觉得老辈不如自己精算,于是又说道:
“就说谢长老是真疼这小孩儿,那他现在也就是个不掌实权的孤家寡人。咱们冒着得罪李卧酒的风险巴结上谢长老,那可不上算——清魄派眼下万八千的子弟,一半儿可都是李卧酒的门徒。”心说反正就是那串宝贝珊瑚赶紧要回来吧,师父咱俩有捞的就捞啊!
长老觉得自己这个大弟子真是外面精里面傻,指尖点着他的额头,张嘴念叨了一连串,“哼!你小子眼皮子浅、心眼子粗,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大弟子自执其是不以为然,也学着袖起了手,嘴里却说:“请师父教我。”
长老今天有了喜事心气儿顺,倒真耐着性子指点起他来,“你当李卧酒凭什么这样威风?他一个长老弟子,如今明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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