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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这席上短两个好朋友。”众人齐问是谁,那人道:“还有谁,就是贾府上的琏二爷和大爷的盟弟柳二爷。”大家果然都想起来,问着薛蟠道:“怎么不请琏二爷和柳二爷来?”薛蟠闻言,把眉一皱,叹口气道:“琏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头两天就起了身的。那柳二爷竟别提起,真是天下头一件奇事。什么是柳二爷,如今不知那里作柳神仙去了。”众人都诧异道:“这是怎么说?”薛蟠便把湘莲前后事体说了一遍。众人听了,越发骇异,因说道:“怪不的前日我们在店里仿仿佛佛也听见人吵嚷说,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人度了去了,又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只不知是谁。我们正发货,那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个事去,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谁知就是柳二爷呢。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他劝才是。任他怎么着,也不叫他去。”薛蟠乍听湘莲底细,立刻竖起耳朵,内中一个道:“别是这么着罢?”众人问怎么样,那人道:“柳二爷那样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他原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看破那道士的妖术邪法,特意跟他去,在背地摆布他,也未可知。”薛蟠道:“果然如此倒也罢了。世上这些妖言惑众的人,怎么没人治他一下子。”众人道:“那时难道你知道了也没找寻他去?”薛蟠说:“城里城外,那里没有找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找不着他,还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不像往日高兴。众伙计见他这样光景,自然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喝了几杯酒,吃了饭,大家散了。却说薛蟠听了一席话来,心中直犯嘀咕,想那柳湘莲当真去做道士,又不敢信,于是只叫小厮去各处道观寻人。他殷殷切切,只顾去寻湘莲,哪记得先前恩怨。正是:
糊涂人生糊涂情,悟去由来不丈夫。
若欲悟道得真体,莫除色声与言语。
他又想起那个泥人,柳湘莲走得匆忙,竟也未来得及带走这个泥人,尤三姐这桩亲事作废,定礼也再不能送,湘莲泥人便留在了薛蟠处,薛蟠看着泥人模样,倒有些睹物思人样子,便将泥人收在匣中,待来日再还湘莲。然他生性粗心,只将泥人惶惶一塞便就了事。薛姨妈要问薛蟠讨银子来使,薛蟠却不在家,打发小厮去问,原来又在外头吃酒,小厮道薛姨妈自去匣中拿了便是。薛姨妈便入薛蟠房内来,开了匣子要取银子,见到匣中泥人,一下认出湘莲模样,心下大惊,想薛蟠素来风流多性,却从未藏过哪个女子小像,他素日也常与娈童耍玩,又与柳湘莲成了结义兄弟,难道竟是对湘莲动了真情。薛姨妈惊惑不定,也不敢去找薛蟠对质,只将泥人放回,取了二百两银子来使,祥装无事,转头便去找宝钗商议。
宝钗听了母亲一话,道:“怪道那日我开哥哥玩笑,哥哥却不理我,想是见了这物睹物思人了。”薛姨妈道:“这下可好,你哥哥素来是个畜牲,如今却栽在一个男人上头。那柳湘莲虽与你哥哥有救命之恩,相好一场,到底上不得台面。”宝钗道:“妈妈莫急,哥哥是个什么脾性,你我都是知道的,他惯是眠花问柳,再不肯认真的。何况连那北静王府尚有优伶作伴,哥哥又未说要娶妻,想来不过是个想头罢了。”薛姨妈听宝钗劝慰,心下稍安,只是仍然不放心,道:“我的儿,你说的极是,倒是我想岔了。只是你哥哥也大了,不好再这样荒唐下去,这番他回来,若下次再走,又不知要何年何月,倒不如索性与他定了亲事,叫他收个心儿。”宝钗点头,道:“妈妈说的极是,只是此事还要与哥哥商议才好。”薛姨妈便与宝钗又说几句,心下打定主意要替薛蟠张罗娶亲,同时亦对湘莲生出几分芥蒂。薛蟠尚且不知母亲和妹妹相商,只心中牵挂湘莲行踪,却遍寻不着,无奈之下叫回小厮,自个去吃酒听戏,却又觉得无一及得上湘莲一曲,很是无味。
这一头薛蟠担个没来由牵挂,那一头柳湘莲却机缘乍遇,正除妄念。原来那日湘莲魂思飘渺,似梦非梦,飘飘然不知所去何方,待他警醒睁眼看时,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跛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想他半生浮沉草野,好容易应得贤妻,却又逼人出家,一时竟不知自己系从何来,到何处去,心神激荡下竟要掣剑断发,亦随道士而去。道士却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也是个糊涂虫儿。”湘莲听着道士话藏讥讽,忙道:“正是糊涂人糊涂地来,还请仙师赐教。”道士连连摇头,并不答他,只唱:
强闻经。相取语。
幻化之身无正主。
假饶贪恋色兼声,限来却被无常取。
金轮王。
四洲主。
统领万方养黎庶。
国王富贵没人过,限来也被无常取。
树提伽。
石崇富。
世代传名至今古。
思量荣贵暂时间,限来也被无常取。
说恒娥。
谈洛浦。
美貌人间难比喻。
端严将谓百千年,限来也被无常取。
大丈夫,实风措。
欲行弄影勤回顾。
少年休更骋偻罗,限来也被无常取。
或是僧。
伽蓝住。
古貌漫漫如龙虎。
清霄寺宇好安身,限来也被无常取。
或入道。
求仙侣。
烧炼长生炉里煮。
饶君多有驻颜方,限来也被无常取。
湘莲听了大惊,上回妙香院中元儿唱曲十无常,今日这道士又唱七首无常,他忙叩谢:“多谢仙长赐教此七无常。”道长却笑:“痴儿未悟!此非‘无常’,乃‘无常取’。”湘莲不解,道士摇头叹道:“此无常取应有八首,我再将最后一首教你。”于是又吟——
动无常,静无常。
盛衰无常留不住。
满眼青山且须归,只见眼前人似月。
湘莲还欲再悟,却见那道士俯首大笑,一阵风起,便了无踪迹。他心知遇见真仙,得此八偈,不敢轻慢,手中握紧鸳鸯双剑,攥那玉璏,竟径直前走,云来无踪。
薛蟠久寻柳湘莲不得,便也不再念他,又复旧性,吃酒享乐起来,恰巧贾府做起赌钱,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外人皆不知一字。贾珍贾蓉等人亦在里头,又有一个叫邢德全的,是邢夫人胞弟,也酷好如此,故也在其中。薛蟠又是头一个惯喜送钱与人的,见此岂不快乐。邢德全虽系邢夫人之胞弟,却居心行事大不相同。
这个邢德全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手中滥漫使钱,待人无二心,好酒者喜之,不饮者则不去亲近,无论上下主仆皆出自一意,并无贵贱之分,因此都唤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呆大爷。今日二人皆凑在一处,都爱“抢新快”爽利,便又会了两家,在外间炕上“抢新快”。别的又有几家在当地下大桌上打公番。里间又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间伏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若成丁的男子到不了这里。其中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妆玉琢。今日薛蟠又输了一张,正没好气,幸而掷第二张完了,算来除翻过来倒反赢了,心中只是兴头起来。贾珍道:“且打住,吃了东西再来。”因问那两处怎样。里头打天九的,也作了帐等吃饭。打公番的未清,且不肯吃。于是各不能催,先摆下一大桌,贾珍陪着吃,命贾蓉落后陪那一起。薛蟠兴头了,便搂着一个娈童吃酒,又命将酒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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