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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反问萧逸以后,对方垂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将花洒关上,放回原位,把少年裹着浴巾从浴缸里抱起来,走到沙发上放下对方。他没有去问他的回答,也没有问他喜不喜爱自己,他天真的恋人大约不会爱人,这也没有关系。
“——和我交往。”
因为他不是在征询萧逸的意见,他只是单方面地作出了宣告,就像萧逸之前对他所做的那样。
他心中阴郁的怒火正在灼烧一切,可惜对方还没有半点察觉,他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冷静的程度甚至比以往更甚。此时此刻支撑他的,不再是那些隐秘而美好的祈望,而是一种更为现实更为丑陋,却也更为可靠的东西。
林政言任少年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太了解萧逸了,对方从小时候就一直如此。每当想要逃避问题的时候,就抽离自我,躲在谁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他曾经纵容他这么做,但如今看来,那是再错误不过的决定了。林政言走回卧室,将弄脏了的床单被套拆起来扔进洗衣机里。衣柜的镜子上留下了难看的精斑,他从里面取出新的床单被套,甩开铺在床上。然后林政言弯腰从地上一片狼藉的衣物里找到钥匙,他手上拿着那串钥匙走回客厅,冰冷而无机质的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带着微妙的令人不安的意味。
林政言从钥匙串里取下房间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将剩下的钥匙扔给萧逸,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下次你再换门锁,我会直接找人撬开它。”
萧逸的眼神微动,游移的眸光看向落在脚踝边的那串钥匙,好像在看一个前所未见的陌生东西。
他俯身伸手捏过少年的下颔,逼他直视自己,过分平静地说:“听见了吗?”
对方缓慢地眨动了眼睫,尽管面上仍显得十分茫然,但已经本能地对林政言的话作出了回应,乖巧地点了点头。因而,这种承诺并不能令林政言信服,他睐起眼眸,危险地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在对方的耳边轻柔而暧昧地吐息。
“但我希望没有下一次。”洒在耳廓的气息温柔而撩人,吐露的话语却残酷而恐怖,“如果你不想跟我一刀两断,再也见不到我的话。”
林政言很快察觉到,在这句言语的影响下,纤弱的少年全身都在瑟瑟发颤,整个人岌岌可危,犹若摇摇欲坠的美丽易碎品。而这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单纯的想象就足以令对方深陷难以自拔的痛苦之中,他本不想这么做,不想利用这种弱点,可是,又为什么不呢?他握有扼住对方命脉的关键,也拥有囚住对方脚踝的锁链。对方若是天空中放飞的风筝,他就是掌有那条线的人,为什么他要眼睁睁地眺望对方,任他游荡在万丈高空,而不是拽紧手中仅有的一切,要他跌落深渊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恶劣到无可救药的人。
少年在停不下来的颤抖中发出了微弱的似是抽泣般的呻吟声,尽管他的眼角已经被逼得泛红,却还是没有真的哭出来。此时此刻的对方仅仅是无助而渴求般地直直望着林政言,那不断翕张的唇瓣间正低声而含混地说着杂乱无章的话语。
林政言花了一番工夫,才终于听清楚萧逸说的是什么。
他在问,“为什么?”,少年颠来倒去地反复说着这一句话,好像他已用尽了人生最大限度的努力,却也只能够作出这样的抵抗了,以受害者的无辜姿态来抵抗痛苦,抵抗恐惧,抵抗来自真实世界的恶意。
“从初中你从我家搬走的那时候起,你就做好了打算,对吗?准备与我一直保持恰当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屈起的指节顶住了少年的喉骨,林政言故意勉强他,高高抬起他的下颔,不让他避开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我尊重你的决定。可显然你并不尊重我,你没能忍住,对吗?在擅自跨越了之前设下的界线以后,现在又后悔了?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可以与我继续相安无事下去么?——你想要重复过去?”
即便说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林政言依然口吻淡漠,言语间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在质问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种讥诮的语气含笑轻问,令人感到格外可怕。
“萧逸,你真觉得我会事事都让你如愿以偿吗?”
林政言微微偏过头,唇边勾着笑的弧度,疑惑而诚恳地对眼前的少年发问。林政言的长相或许并不如萧逸和骆宸出色,但对方却是那种在人群里很出众的人,他不必刻意表现出气势,就足以拥有压倒性的存在感了。更别说,对方现下好整以暇地和人算账,言行举止里都是暗潮汹涌的模样,这无疑很能激起人的求生欲。
绝不能被这样的家伙牵着走,对危险的本能预感在萧逸的脑海里响铃大作,疯狂叫嚣。
“那……你想怎么样?”最终,萧逸凝望着对方难得一见的笑容,才深吸一口气,带着要哭的鼻音,软软地开口回应。
林政言轻蔑地看他一眼,这无情又赤裸的视线显然刺伤了少年脆弱的心。在令人焦躁不安的片刻沉默后,林政言才赏赐般地做出了下一个动作,他单手撑住萧逸身边的沙发靠背。在近到呼吸交缠的距离里,他去取沙发上脱下的外衣,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盒子。然后他抽身回来,在萧逸紧张无措的目光里打开盒子,将黑色盒子里银色的手链拿出来。
“和我交往。”用一种厌倦的口吻再次说出了这句话,林政言不容拒绝地握住少年的手腕,将凉冰冰的手链严丝合缝地扣了上去。
掌中的手腕正在隐隐转动,想要挣脱开去,林政言没放开他,冷冰冰地看着少年过于徒劳的举动,直到对方也意识到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很害怕,好可怕。在幸存下来的痛苦里,萧逸不自觉地缩紧了身体,他任手腕握在对方的手中,将脸搁到双膝上,藏起自己。
少年在黑暗里对身前的人虚弱地说。
“为什么?”“我不配。”
对方的短短两句话,仍然令林政言感到了先前那般,如出一辙的胸闷,他无端地生出了暴躁感和伤害欲。
“你想听我怎么想么?”林政言冷漠地问,却没有给出让人拒绝的时间。
“我认为,这世上没有人配得到任何东西。想要借由从未得到任何事物,来逃避这种生而为人就该承受的不配得感,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想逃,可是逃不开,残酷的话语自行穿过了薄弱的耳膜,而那人温柔的指尖带着怜悯,不可违抗地抬起了他的脸,落下吻。
“你需要做的,是承受它给你带来的痛苦,然后去拥有足以配得上这种痛苦的事物。”
知道吗?拥有这种坚定,这种气势的人,闪耀得无与伦比,就好像恒星在发光,作为无主的行星,只能被诱引,只能围绕着其不断旋转——这是不可抗力。
于是他们开始了正式意义上的交往,至少这次得到了双方言语上的认可。至于步调上二人是否又能真的一致,那或许是一个永恒的不可确的命题。
林政言给他戴上的手链,是在挺有名的品牌店里私家定制的,不仅看起来很贵不说,而且还是设计成没有特定的钥匙,就无法解开已经扣上的手链的款式。除非砍下自己的手,或者毁掉这条手链,萧逸独自一个人站在浴室里,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转动手腕上的手链,看银质金属的表面不断反出来的夺目的光。
解不开啊,他沉静地想,心里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又在心底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文艺汇演上的表演服肯定是没办法再还回去了。萧逸在第二天的午休时间里找到学姐,主动做小伏低地连连道歉,答应会给她买最新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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