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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的脸,看萧逸气鼓鼓地瞪他,口齿不清地讲不准捏我脸。他小时候倒是常常把萧逸捏哭,一直不停地骂他坏蛋大坏蛋。
现在想想,也还是很有趣。他的手指放松了力道,一掠而过到那人耳廓上的软骨,对方整个脸瞬间就红了。他低低笑一笑,对方立刻恼羞成怒地转过来咬他的手指。
他于是将人横抱起来,带回床上,萧逸没反应过来地眨眨眼,然后他惊悚地推拒道:“不行,我腰快断了,别耍流氓。”
“想太多。”林政言起身,毫不留情地回答。他走到门前,回头讲:“我去上课了,晚上再过来看你,钥匙我就带走了。”萧逸默默目送那家伙离去的背影,他心下诧异万分。
靠,林政言他竟然对炮友这么好,这不尤其显得自己业务水平很低吗?他情场浪子的设定就这样拱手让人了?萧逸觉得自己要咬被子了。
萧逸在家里又回笼睡了半天,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三点。他也不觉得饿,想到等下林政言会带饭来,连外卖也懒得叫了。他随便开了电影放,又忍不住想喝冰可乐,但他隐隐觉得是作死。
所以他百无聊赖地等到了下课时分,慢慢听到大楼外面逐渐传来学生们嬉闹的动静。楼下有人上楼,他心底微微一提,当人直直走过了门口之后,他笑一笑,想说他也知道,哪有这么早。
他坐在原地看电影,动也不动,天色慢慢步入黑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又该入睡了。手机在响,他接起来,用睡梦中的声音说:“喂?”
“还没醒?我给你叫了外卖,今天不能过去了。”萧逸听到对方那边骆宸的声音。他笑了,他想对方肯定也能听得到,他懒洋洋地说:“你可别叫辣啊。”
“好好休息。”萧逸没有回应,直至对方收了线。他紧紧地攥着手机,昏沉沉地想起昨晚那个梦,其实他记得林政言说了什么的。他不想要记得的。
“谁要喜欢上你这种根本不会喜欢别人的人啊。”小小的萧逸哭了,他哭起来特别可怜,让人想抱在怀里哄。
明天的日升月落也是依旧。萧逸在林政言的电话里起来,花五分钟洗漱下楼,整个人非常颓废阴沉。林政言皱皱眉,问说怎么了,他苦兮兮地讲昨天白天睡太多,晚上根本睡不着,凌晨才入睡,结果又要起床了。
天空是蓝的,阴郁的蓝,蓝得阴郁。他魂魄飘散地在林政言的扶持下走进了校园,终于再次见到可亲可敬的课桌时他倒头就睡。骆宸叹为观止地看萧逸,然后忍不住问林政言:“他到底什么时候读书啊?我才不相信他回去也会念书。”
林政言淡淡看桌上的趴睡狂魔一眼,轻声说:“上课睡觉的时候。”骆宸于是露出了“你莫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他失眠,睡不深。”林政言低低地回答。
每当老师讲得情绪激昂或者班级有骚动的时候,他都会醒,在下一次入睡的间隙前,他往往可以记住老师重点强调的考点。他的记忆力和他的听力一样好。
他又梦到很久前,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家的父母终于离婚了。为什么要说终于?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起,这个家庭就已经不正常了。
萧逸的父亲很有钱,萧逸的母亲很好看,俗套的开始,俗套的结局,俗套的故事。好看的一往情深地爱着有钱的,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爱,可惜有钱的感觉不到,他以为她只爱他的钱。
后来他们三个人的家中又住进了另一对母子,有钱的和好看的都让他管那个陌生女人叫小姨,那个陌生孩子叫弟弟。好看的叫小姨妹妹,叫弟弟乖孩子,她明明恨他们恨得要死,却又万分容忍下来,温柔地接纳他们。
小时候的他望向仔细梳妆打扮的母亲,她眼中的泪水落下又擦去,她看起来异常坚强和疯狂。他问故事里那个好看的,为什么?
那个瞬间,她极美丽地微笑,仪态优雅地回答了他一句话,他不能理解的话。
初中时,故事结束于有钱的认为自己遇见了真爱,好看的哭得再凄惨不过。第二天她离开这个家,什么也没有带走,去自由地生活了。
他也想像她那样离开家,于是他走到外面去,他以为可以到处流浪,结果只是四处游荡。一个真正体会过游荡这个词的人,再也不会想经历第二次。走了一遍又一遍,却去不到更远的地方,绕了一圈又一圈,终究还是要回到痛苦的原点。
世界之大,真的无处可去。
十二岁的他不敢独身去更遥远的地方,他也无法想象每天都如同今日这般颠沛流离的生活,绝望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如此懦弱。夜晚时分,他一个人坐在废弃高楼的天台上哭泣,他看向底下深切的黑暗,希望纵身一跃,痛苦归零。
如何承受这样的绝望与懦弱活下去?他不知道,他无法承受。城市天幕沉沉,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夜风吹得他好冷,生锈的钢铁味与扬尘令他不停咳嗽。他想起很多很多事,又想不起自己到底想了哪些事。
最后他是被林政言找到的。他一天没来上课,林政言从老师的闲谈里听到他父母离婚了,就跑出来到处找他。他不知道林政言到底找了自己多久,但林政言与他相遇的时候,他的手与自己的手一样冷,然而握紧的时候却十分炙热。
他将萧逸从天台边缘紧紧地抱下来,萧逸望见他的脸就开始哭,年幼的他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可以来我家。”林政言拭去他的泪水,对他讲。
后来他真的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他与他一起上学,一起睡。因为他没日没夜地失眠,如果林政言离开他,他就深深感到不安与恐惧。他是一个早慧的人,他的早慧属于不太擅长自我欺骗,还经常因为想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好而生活得一塌糊涂的那种。
所以萧逸知道这样的人生不可能一直持续。但他又不断懦弱地推迟结束的时间,直到那天深夜林政言从他身边悄悄起身,去上厕所。他等了一分钟就受不了,他立刻也跟到厕所旁,想要离对方近一点,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到房间。
可他听到了喘息声,压得很低很低,属于林政言的嗓音。他开始不理解,但随着那加重的呼吸声愈来愈急促,他的心跳也要爆炸般地砰然作响。
他终于明白林政言在做什么了。他也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隔天他就打电话给有钱的,说要出去住,有钱的很快就同意了,他们无比熟悉这一套给钱拿钱的规则。他与林政言上学的时候,他装作兴高采烈地与林政言讲:“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了。”
萧逸本来以为林政言会很高兴的,可是那个人用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非常幽深非常阴郁,萧逸见过一次,从来没有忘记过。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林政言却不再看他了,只是说:“那很好啊。”
他于是也点头同意,说:“那很好。”
未来的自己,要如何承受这样的绝望与懦弱活下去?大概是,与永远不会实现的爱共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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