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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此时大街小巷弥漫着清爽的凉意,自六月以来瑞林客栈烧水丫鬟周格格就闲下来,只有夜间住店客人需要热水洗澡时才略有忙碌,再加上只有十一岁,年龄尚小,都不大愿意使唤她,平日大多数时间就蹲在一楼算账的老秀才旁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见到头戴斗笠手持长剑的关中大侠、风尘仆仆的镖师、运送南北货物的商人都不必奇怪,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再新鲜的人物面孔到最后都会变成刻板的职业符号,格格昏昏yu睡。

清晨瑞林客栈供应早餐,胡饼油条,加蔬菜、r0u类的米粥,不是十分jg致的饭食,却抗饿顶饱。格格捧着海碗喝豆浆,香喷喷的豆浆当作水一样喝下去容易跑肚,往日她不敢这么牛饮,只是实在清闲,多跑几趟茅房也不在乎了。

老秀才掀过一页账本,看格格一碗素净豆浆喝得津津有味,啧一声,“不嫌口淡?”

“厨子买糖都要和贩子讲半天价,哪舍得给我放。”

“拿几根油条吃嘛,大清早只喝稀的像什么样子。”

“晨起闷热,吃不下……”

话刚落,就见几乎不露面的掌柜自二楼飞奔而下,疾驰到大门口,亲自用力推开沉重的隔扇门,瞬时穿堂风向格格面上扑来,吹散一团灼热的倦气,抱着青花印纹海碗的周格格呆愣,看着一戴乌纱帽、穿青袍的年轻男子步入客栈,正是刚上任的钱塘刺史,他一面走一面频频转身,像在为什么人引路,还要适时陪笑,显得慌乱。

周格格一眼不错地瞧着,果然等来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自门口出现,他身穿墨绿锦纹团领袍,高大威猛,贵气与生俱来,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俱低眉顺眼,恭顺非常,让格格不由自主地压下眼皮,不敢直视。

待他向前走几步,周格格才发现他原还牵着一位娇小的娘子,刚才一直被男子挡在身后,淡紫se蜀绣环身,贴身却清凉,雪白肌肤,清秀眉眼,多鬟髻似堆云,金花钿似朱砂,紧紧地跟着高大男子,看来陌生环境让她有些紧张。

掌柜点头哈腰地要领贵客上三楼房间,这时小娘子拉了拉男子衣袖,他俯下身听她耳语,随即对身边侍从说了几句,掌柜见状,向着后厨方向大喊道:“格格呢?周格格跑哪儿去了?”

老秀才推周格格的肩,她连忙跑过去,“掌柜的,我在这儿呢。”

掌柜脸上重新堆满笑,“老爷,您看……”

片刻前远在天边的男子现在离格格不过二尺,他淡淡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瞬,周格格就连手都不知道应放在哪里。李昀的手移至崔至臻后腰,轻轻将她向前推了推,低声说道:“不是要洗澡?自己去吩咐。”

崔至臻被推着走两步,花香逸散,头上簪的蝴蝶钗轻颤,鹿眸望向周格格,她方才不觉得,现下才知小娘子自有惊心动魄的神采在,活脱脱仙nv一般,只被shill的眼睛看一看,骨头就要su了。格格回神,笑眯眯地配合道:“娘子有何吩咐?”

“天气闷热,一路走来出了一身汗,”小娘子不好意思地脸红,说着还偏头看看男子,接收到他浅浅笑意的眼神,继续说道,“能否麻烦你为我烧些热水?”

周格格将。裴若愚两朝元老,花甲之年任皇子太傅,没有任何预兆,当时很有些风言风语,慑于李昀威严不至于掀起波澜,但有贤妃三次于两仪殿跪求,请李昀下旨使裴若愚赐教于李文烨,未允。

裴若愚对李文诚的教导,从宏观来看透露着李昀直白刺眼的目的,根基孱弱的二皇子得一大助力,一夕之间得以与文烨、文向抗衡,朝中三足鼎立局面瞬间达成。从李文诚视角来看,裴若愚更像他的谋士,教他如何揣度人心,如何设打七寸,一击致命,这些年处理盐税、查办走私,他的一招一式都有裴若愚的影子。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被紧紧绑在一起——这正是李昀想要的,他们被视为二皇子一党。

裴若愚年纪大,睡眠也少,何时午休过?这样的说法是不想见李文诚。但李文诚搬出李昀来,便是近日一定要见到太傅的意思。利益捆绑之下无需多言,什么顾渚紫笋、腊月雪水,不过是借口罢了。

能在裴府当门房小厮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心领神会,道:“是,奴才这就去通传。”

小厮深谙语言艺术,没过一会儿就疾步至等待在树荫下的象辂马车,带回裴若愚的答复:“太傅醒了,请二殿下。”

李文诚在裴府行走无需人指引,他来过太多次。穿过回廊就是西南角,茂密的树和流水让这里变成七月的世外桃源,清凉无b,裴若愚端坐在四角飞檐的亭中,中央小石桌上摆好了茶具,余光瞥见走近的人影,笑道:“你来得是时候,我许久未喝到顾渚紫笋了。”

仆人放下茶叶和水坛后悄无声息退下,李文诚撩袍入座,正对裴若愚。

李文诚直言,“老师不想见我。”看裴若愚夹起茶饼放在小炉上烘烤,继续道,“您听见了我当日对何昼说的话,生气了吗?”

烤好的茶用纸包好,是为封存香气。等待茶饼凉却的间隙,裴若愚终于抬起头,“殿下放心,无论时为圣人、还是为你,我都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不是不想见你,殿下就当是我老顽童,t谅老夫这一回吧。”

“我知老师为何动怒,”李文诚听着壶中沸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如涌泉连珠,不平的情绪在x中翻腾,“不过因为我说谢雍是逃兵,我说他胆小怕事,为一己安危弃安北都护府于不顾,老师您与谢雍是忘年之交,为他打抱不平罢。可是您清楚的,何昼那厮目无尊上,到现在还觉得是圣人b迫他协助于我,其心不顺,我怎能用他?”

裴若愚不语,瘦骨嶙峋的手握住石碾将茶饼压碎,一圈一圈,耐心十足,也不知是否将李文诚的话听进去。

“况且,我也并未胡言乱语。谢雍不是傻子,人非生而知之者,多权衡利弊而后决,这是您教我的。”

听完这句话,裴若愚终于抬眼,“殿下于谢雍置什么气?我与谢公子的诸多往事,都是过眼烟云,不对殿下构成威胁。你归顺何昼这件事做得很好,我并无意见。”

李文诚嗤笑,自嘲道:“虽然我与老师,是父皇拼凑在一起的盟友,也是父皇让辛凌洲、谢雍、何由、何昼入我阵营,为的是让我羽翼渐丰,不在朝堂上举步维艰。我常常想,皇命不可违,但你们这些人,对我可有半点真心的情分?”

“殿下……你心结在此处?”

“若父皇是乱世枭雄,天下未平,硝烟四起,您如今辅佐的就是李文烨,他便有辅国大将军辛云来在左,两朝元老在右;若父皇要名正言顺,无后顾之忧,当立嫡子,李文向就是不二人选。可如今是太平盛世,朝政平稳……父皇便要推举我。老师机敏,必定察觉父皇的用意。”

天家无情,李文诚从前没有t会,只当一句玩笑话看。李昀对三个儿子一视同仁,几乎是任他们的天x去发展,后g0ng平和,太后慈ai,李文诚深以为兄友弟恭,无论今后谁是储君,眼前的一派和谐都能维持下去。

“我不过是父皇符合时机的工具。”

越善良的人越无法忍受冷漠。他的幕僚中,辛凌洲是李文向旧友,何昼乃安北都护府谢家旧部,与裴若愚的师生情分少几分真挚,李文诚在这yan光灿烂的盛世中,活得像个孤家寡人。

茶末在汤心激打出白se泡沫,一盏茶放在李文诚面前,落在他的话尾上,之后四下皆静,裴若愚罕见地说不出话。天下哪有不ai孩子的父母,李昀铁石心肠,也不能例外。裴若愚一辈子无儿无nv,虽明白,终究难以t会这种情感,遂不知如何向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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