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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
季云深端起茶盏,视线却飘向肖誉。
原来,那对眼尾天生就是下垂的,未免过于讨人怜爱,但那唇角却也是向下的。
仿佛眼睛在说:给我一点爱。嘴巴却说:走开,离我远点。
陈皮入口,苦涩回甘。
这个男孩有点意思。
“得找琴师二次削制琴码?”有趣的男孩问。
“不用。”季云深有些心猿意马,指了指钱老板,“让他给你换个矮脚琴码就行——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肖誉抿了一口茶,嘴角又垂下几分,放下茶盏再没碰过。
“这把琴是chester的作品,据我所知并不在市场上流通。”季云深顿了顿,“谁给你买的?”
“我父亲。”
四目相对,肖誉眸色清澈,语气不似作假。
但昨天丁颂传来的资料却对其父只字未提,只说他大学之前租住在星微巷,和母亲肖梦冉相依为命。
星微巷那地方貌若其名,是一条连星光都看不见的脏乱小巷,被人们称为平港市的贫民区。
几十万买一把琴的背后必定有长久的经济支撑,这把琴又是谁给他买的呢?
季云深不禁望向肖誉,后者正站在钱老板旁边,帮忙更换琴码。身型匀称、肩背挺拔,一行一坐皆可看出体态训练的痕迹。
回想那晚的旖旎光景,肖誉酒醉的迷离眼神中,装满了不谙世事的单纯,连手指脚趾的小细节里都藏着矜贵。
是有钱人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还是被养得很好的金丝雀?
几天后的晚上,戴眼镜的学生敲响603的门,确认肖誉的姓名后递进来一件包裹。
“谁送的?”
“楼下一个穿黑西装的人,我也不认识。”
肖誉走到阳台往楼下望,哪还有黑西装的影子?
包裹里装着一把琴弓,顶级巴西苏木配上蒙古白马尾,乌木执手温厚圆润,弓顺杆直。
“嚯!”方知夏进来惊呼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竟然买上万的琴弓?”
“别人送的。”
“诶你别收起来啊。”方知夏拦住他,从盒里拎出琴弓,上手掂了掂,“嗯,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谁送的啊?”
肖誉脸色一沉,他连那个“季总”的全名都不知道。他从方知夏手里拿回琴弓装起来:“要还回去的。”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肖誉把东西收进柜子,换了个话题,“请你吃西门那家烧烤,去不去?”
方知夏立马把琴弓忘得一干二净,十分狗腿地跟着出门了。
转天上午,肖誉在屋里整理待会儿上课的用具,手机毫无预兆震动起来。空心木桌像个共鸣音响,将震动声扩得摄人心魄,他心里也跟着一紧。
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
肖誉没接,耗到电话自动挂断。但紧接着,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进来。
他终于接通:“你好。”
“琴弓收到了吧,一会儿上课记得用。”声音低低沉沉,带了些笑意。
肖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对方是谁:“季总,琴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怎么?”
“我不想要。”
“那是根据你手型定制的。”季云深声音冷下来,“不要就扔了吧。”
听筒中一阵忙音,肖誉愕然片刻,那感觉像莫名其妙被贴了一张膏药,他撕下来的时候反被膏药咬了一口。
琴盒还没整理完,他凝视着崭新的琴弦和琴码,心情复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1夜情”三个字产生联系,而且对方连他一会儿要去上课都知道,他却只知道那个人姓“季”。
这段关系既不平等,也不该发生。
他收下对方的银行卡,本意是给这件事画上句号,从此一拍两散,但那个人好像不这样想。
肖誉忙于学业,一直没抽出时间把琴弓还回去。后来他才意识到,琴弓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几天,来自那个人的礼物塞满了他的衣柜。
大到名表数码、服饰鞋包,小到松香、擦琴、油弱音器。从生活到学习,一干用品种类齐全、面面俱到。
他也因此成了男寝收包裹最频繁的人。
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很快出现一批热心肠的“知情人士”,滔滔不绝地和大家讲述他和金主的故事。
虽然版本大相径庭,但他在故事里的行事作风却千篇一律:
因为今年没申请到助学金,他为了钱,装醉爬上金主的床,而后不知羞耻地对金主死缠烂打。
三年前被人指指点点,躲在宿舍都被戳脊梁骨的恐惧感卷土重来,他的处境不比老鼠好多少——还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若说学校是一棵参天大树,那八卦流言便是无孔不入的风。
只需轻轻一吹,便树枝摇曳。叶片相互摩擦,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清源头,但转眼间就实现了消息共享。
就连方知夏也来问了一句:“你跟季云深真的假的啊?”
肖誉这时候才知道那个人原来叫季云深,可他却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巴不得那个人在世界上消失。
他想尽快把东西还给季云深把话说清楚,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找,主任就先找到了他。
“你就是肖誉?”
肖誉点点头,偷瞄主任一眼,便把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猜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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