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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扯着栏杆一跳,脑袋“嘭”一声撞在栏杆上,脸拼命往符念身上凑:“你看见那颗痣了吗?”
她不顾自己被挤压的脸,咯咯笑着:“那是我的女儿!”
符念一皱眉:“你把她勒死了?”
“废话,”女人的脸色突然沉下去,又突然笑开来,“不然还能有谁?”
“我亲手把她勒死的呀,用一根麻绳,在她的小脖子上缠了一圈。但是我又怕她疼,所以又缠了一圈。麻绳粗一点,就不容易疼。然后我就用力拉呀,可是孩子突然哭起来,我就开始哄她,说宝宝不哭,宝宝不哭,把她哄好了。我又开始拉绳子,可是她又开始哭……”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看着她活灵活现的表情,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最后她终于不哭了,我一看,她已经没气啦。”
云隐摇了摇头,低声道:“稚子何辜。”
女人不笑了,阴沉地看着他。
我忍不住插嘴:“你为什么要这样痛下杀手,她怎么说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想到符念对我说的岭南村中的事,“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你觉得女孩不如男孩,所以要杀她?”
“你放屁!”女人突然大吼,唾沫都差点喷到我脸上。她情绪激动,拼命抓着栏杆摇晃:“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符念伸出手臂横在我身前,示意我后退,问道:“既不是为此,那是为何?你不愿说,我们难免会误会。”
女人伸出手要抓符念的脸,却怎么也抓不到。她撕心裂肺地嚎叫了片刻,突然间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你懂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懂什么!女子在这世间活着有多不容易,你能体会到几分!我不过是想让我女儿免受些罪,你们又懂什么!”
她这话一出来,我顿时怔住了。
我从前不懂生死,觉得不过寻常事,不足挂齿。后来孟尧光对我说“死生亦大”,没什么比命重要,这道理我才学会不久。我在绵上县见到的那些伤员,我初时不懂他们为何那么不甘,后来才知他们死前都放不下留恋之物,或是亲人或是爱人,尘世种种难以割舍。
可是眼前的女人跪坐在地,哭得那样伤心。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以期能让她少受些苦。“死”在女人心里,仿佛是一种解脱,“生”反而成了苦痛。
我彻底糊涂了,越来越搞不明白生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愣愣地站着,符念沉默不语,云隐开口道:“你定是吃了许多苦头,受了许多委屈。心有不忿,说出来会好受些。若是不嫌弃,贫道愿闻其详。”
女人抬起脸,脸上蜿蜒着几条泪痕,在如水月光下泛着莹莹的光。她看着云隐,渐渐止住了自胸口传出的悲鸣,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自幼丧父,家中贫苦,从小就要替家中干活。上有兄长,言之凿凿要高中状元,却将家中拼命挤出来给他科考的银子都用作了花天酒地。母亲替人捣衣为生,日日累得昏天黑地,知晓后活活被气死。兄长于是把我嫁出去,好拿我的彩礼。我抵抗不过,早早就作了他人妇。
“嫁过去之后,我本是安慰自己嫁便嫁了,离了兄长,兴许日子还能好过些。哪没想娶我那人也是个畜生,整日里不务正业,吃喝嫖赌,还要靠我养活。不仅如此,他对我也是颐指气使,我不从,他便拳打脚踢。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我受不住了,本想偷偷跑走,却就在这时知晓自己怀了孩子。
“怀了孩子,我想自己跑不了了,孩子不能跟着我颠沛流离呀。我还想,有了孩子,丈夫该对我好一点了,这是他的亲骨肉。他不疼我,也该疼疼我们的孩子吧。
“可是没有,没有。他还是照旧,有一次喝醉酒还一脚踢在我肚子上,我痛地在地上起不来,他指着我哈哈笑。生下孩子后,他一看是女孩,指着我就开始破口大骂,骂我没用,生了个没用的累赘。
女人双眼空洞着,陷入了漫长而灰暗的回忆:“我为着孩子,又忍了他半年。直到五日前,我用菜刀将那畜生剁死,然后,将我女儿勒死。”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额头抵着栏杆,轻声呢喃:“我这一生,从未有过一天好日子。我的女儿,她怎么能步我的后尘……”
她苦笑起来:“说出来你们大概不信,我才二十一呀。”
她伸出自己宛如垂暮老者般干瘦枯槁的手,举到我们眼前,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这是二十一岁姑娘的手啊。”
半晌后,云隐低声道:“你委屈了。”
女人看向他,目光里含着感激。云隐却话锋一转:“——可世间除去病痛疾苦,也有许多美好之事。兴许你女儿将来会如意顺遂,也未可知。”
女人一怔,急急打断他:“胡说!你怎知她不会和我一样吃尽苦头,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我做这个决定是为她好,脱她于苦海,杀孽由我背,她不会怪我,去了阴曹我们还做母女……”
一直默不作声的符念此时突然道:“生亦何苦,死亦何哀,万般皆命数。万千生灵来到世间,自是要体验一番人间苦乐,经年回首后去留随意,旁人又凭何替他做决定?就算她是你女儿,你这么做,也未免太过。”
女人再度嘶声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胡说!她是我女儿!你不懂!你不懂!”
符念摇了摇头,说了声“我去外面看看”,就径直往牢狱出口处走去。
云隐安抚女人:“他没有恶意,你先冷静。”
女人闭上了嘴,但方才眼里的感激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正用充满仇恨的一双眼瞪着我们。
云隐开口道:“不论如何,你已经做下这个决定,往事不可追。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也的确不好随意评判。我最后只想问你一件事,今夜之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女人警惕地看着他,他顿了顿再度开口:“你一直觉得自己命苦,但半年来从未动过杀婴的念头,直到五日前才突然如此。是什么让你忽然起意?或者说,是谁让你杀死女儿的?”
“是不是一个黑衣人?”
女人眼神一震,在刹那间被我们捕捉到。
云隐点点头:“我猜对了。那么,是那个黑衣人给你麻绳,让你勒死自己的孩子,再将尸体交给他?”
女人偏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隐还是点点头,没什么表情:“你不愿意告诉我,兴许是因为那人嘱咐过不许将他说出去,这无妨。”
“只不过,”他平静地看着女人的侧脸,“在城东被发现的死婴共有五具,没有被发现的兴许更多,那黑衣人找到的绝不止你一人。你难道从未想过,他为什么要来劝你们杀掉自己的孩子,又为何要将你们孩子的尸体带走?对了,你大概不知道,那黑衣人不是人,大概是个邪修。”
听完最后一句话,女人的眼睛倏然睁大了,连眼球中的血丝都根根分明。说不上是惊惧还是别的什么,她死死盯着云隐,嘴唇剧烈地颤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邪修……邪修能用死婴做什么?”
“兴许是炼尸,兴许是化丹,”云隐一板一眼地说,不顾女人的眼睛越瞪越大,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去替你问问他。”
出了牢狱,外面的月光已经很淡了,月亮浅浅一弧挂着,天边已经隐隐现出了鱼肚白。
符念背对着入口抱胸站着,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问出什么来了?”
云隐道:“来找她的黑衣人自称‘明公’,左手似是天生残疾,只有三指。‘明公’劝她杀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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