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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的倒,耆老没有力气去维护,所以我眼前的已经是村子里最後一个完整的老鹰图腾了。
严重的人口流失加高龄化的社会。
我脑中闪过这一个跟纯朴乡村,格格不入的念头。
看着眼前的老人怡然自得地ch0u菸,有时小饮带来的酒,有时看着荒芜的田地唱歌,我问他会不会落寞,他说会,因为朋友们都已经化作老鹰离去,但自己却迟迟没办法飞,只能从地面仰望天空,是他目前最大的无奈。
我又跟他聊了一阵子,谈过世的老伴,谈外地的儿子,谈他年轻时只带着一把刀、一只鹰就徒步翻越大雪山的传奇故事。
「有孙子吗?」
老人点点头,不过孙子已经跟儿子搬去大都市生活,这年头谁会想住在一个没有网路,甚至到最近的便利商店都要五小时车程的地方呢?有细细的自来水跟若有似无的电力,就要偷笑了。
「暑假偶而回来。」老人脸露笑容,但听他说,一年大概也就那麽两次──过年跟暑假。不过最值得高兴的是,拜这个地方偏僻难行,一但来了,不待个一个礼拜总觉得亏本;因此,每次来都会带着大包小包,总开车把一大堆生活用品带来,彷佛来露营,孩子都很开心。
说到这里,我这才知道为甚麽这老人会坐在村口的田地旁ch0u菸唱歌,现在是暑假,中元假期刚开始。从村口往外看,远远地,还真隐约看见一个蓝se的露营车,在蜿蜒的道路上疾驶而来。
但在夕yan余晖下,我身後已经传来,翅膀沙沙飞扬的声音……
「大哥哥你在哭吗?」
一个孩子仰看着我,我擦乾眼泪,无奈笑了笑。
我跟他说我想起了一只老鹰的故事,觉得有点感伤。小孩听了後跟我说,他之前也养过鸟,si掉之後很舍不得,但妈妈说要丢掉,所以用报纸包了包就丢到垃圾场了。
说到这边,小孩开始微微泛泪,我安慰了几句,说过世的生命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才笑了笑。
我不禁怀疑,这小孩的父母是否看过他的眼泪,喔不,正确来说──是否看过孩子「真实」的眼泪。我们在很多时候,错把哭泣当成吵闹、挨饿、麻烦、懦弱,但这些是诠释後的结果,眼泪的世界很复杂,大人不见得懂b较多。
又跟小朋友聊了几句,直到四周开始闪起五颜六se的灯光,这里是百货公司顶楼的游乐场,四周是来来去去的大人跟小孩,只是身影都模模糊糊的。
「爸爸妈妈呢?」我问。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找不到我了。」
我愣了半晌,思索着这句话到底蕴含着甚麽意义,或者只是孩子弄错主词而已。但那孩子又说了一次,坚定地看着我,沐浴在这种目光下的感觉很难形容,隐隐约约有种感伤,但又微微发毛。
那孩子告诉我他是被丢掉的小孩,虽然每天依然在家里生活,但灵魂就跟那只si去的小鸟一样,包一包,就这样抛走了。我问他这样子的日子过了多久,孩子苦笑着说「三十年」。
一个看起来只有国小的孩子,竟说出三十年。
我嗯嗯啊啊地不知道该回些甚麽,彷佛了解了一些甚麽,但有太多想法一口气出不来。
表面上存在,但实质却被抛弃的感觉是甚麽?因为妈妈不想找他,而反过来让妈妈找不到的心境又是甚麽?这些心情彷佛交错树根,每天纠缠一点点,当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坚若磐石、杂如乱麻了。不可能放下,也不可能解开,怎办?
我默默听着孩子说故事,这究竟是一个孩子的灵魂嚐着三十岁的沧桑,亦或者一个三十岁的灵魂,泛着孩子般的渴望。
不知道,但不管是哪种,都让时间与伤痛冻结在此时此刻。
孩子的故事说到尾声,最後满足地笑了。四周开始响起晚安曲,是百货公司打烊的声音,灯火一盏一盏熄灭,人影一抹一抹消失,不久,顶楼只剩群星。
下一个眨眼那孩子已经消失,天上多了一点银白微光。
斩不断、忘不掉,那就放着吧。
星光下,必有许愿的人。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深怕再看到甚麽莫名的场景,还好,是自家的天花板。
瞥了瞥手机,现在是早上六点,yan光刚露脸,但是还不到起床的时候。叹口气,翻了个身,打算再眯一小时,毕竟在短短五小时之内上山下海,就算最後安全返回床上,也够折腾了。
鬼门开了,返yan的都是没人倾听的祈愿。
我看,等等买点东西,好好地去普渡吧。
一想到这,不晓得为甚麽,总觉得心怀感恩,悲悯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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