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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地失守,大陈朝与北方外族边界便只隔一条桑乾河。京都离云州快马也要半月余的路程,只是特殊时期边防严密,从陈入辽地,无官府的文牒禁入。
现在这个当口,中原人进云州城不大容易。
谢兰玉一行就被拦在了云州城外。
巧就巧在纳真刚攻下燕云六州,几场重要的战役大获全胜后,势力渐稳。趁着中原的新年期间,阿保机入乡随俗,从辽都上京俘虏了不少乐工舞女,准备大办宫宴犒赏三军。
云州城,一支由汉人与辽人组成的乐师舞女被请进了城。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车内一男一女气质不凡,二人维持着同样的寂静。
男子气质温润,女子婀娜美丽。尽管那名女子面纱遮面不见真颜,但举手投足、示人的部分都让人遐想联翩。
美人尖,眉心画了花钿,是位模样秀致的异族美人。
如金的卷发经马车晃悠又如浪花轻摇,闪着光泽。碧蓝宝石嵌的眼瞳一开一阖,昳丽妩媚。金玉耳坠垂在白/皙的脸侧,碰击着面纱点缀的一串金叶子,细碎声响并不聒噪。
帘子随风掀起,玉面的公子侧坐在旁。
叹了一声。
“姑娘,我们并无恶意,也不会为难你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你如常做你该做的就好。”谢兰玉温言软语,怕她因胆小害怕而节外生枝。
那异族女子长睫忽闪,点了点头。样子不像是害怕。用赤裸的目光自上而下,又定在谢兰玉的脸上。
从他们拦下这行人开始,这姑娘起初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羞涩。谢兰玉说,她便只是点头或摇头。多问了几句依旧如此,谢兰玉便以为她是哑女。
谢兰玉身边放着一把七弦古琴,是这女子的琴师所带。他许久不碰琴,伸手在琴身上描摹了两道。
沿着琴体,黄梨木身有几道刀痕,那手上白净不染尘,指甲晶莹泽润。衬得琴体色泽更沉,比起抚琴的姿态也不差。
他们的人手顶替上马夫和侍从,只留了几名舞女。这群粗汉不懂乐理,所以他充当了这支舞团的乐师。
眼前的景致赏心悦目,女子眨着碧瞳,带着好奇和探究。谢兰玉当她以为自己不会琴,反倒是自己招来祸事。
谢兰玉俏眼含笑时浅浮一层水光。端得坦荡赤诚,好像他此刻做出最出格的事情也不会让人误解,“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露馅的。我们意只在救人,会尽力保全你们的安全。”
姑娘不开口,谢兰玉只好看她的神色揣测,她应是认可了自己。
薄纱下,浓朱衍丹唇若隐若现,确是个高挑的美人儿。
女子见他在看自己,掩唇无声地朝他笑。笑意减了,便像对峙了。
谢兰玉莫名其妙,只好垂眼转移视线,不经意瞥见这女子的尖靴。这姑娘的玉足着实不小,身量也不似一般女子,看着比他还高。要不是酥/胸傲然,谢兰玉真要猜测这是个男人。
纳真族向来扎营住大帐,民风淳朴,族人洒脱。而今这些王侯将相也学起陈朝的风气,追求奢华生活,吃喝玩乐一样不漏。其不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谢兰玉不爱指手画脚,但此刻还是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被侍从引入宫,谢兰玉抱琴跟在后面,他以腿脚不便为由,走在最后,离队伍也有一段距离。侍从是个长相粗鲁的大汉,见他长得好看,那点对外族的排斥收起了棱角。再者他说话温和好听,侍从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最主要还是这些乐师是首领亲指,出了岔子他担不起责。
谢兰玉有心将王宫构造记下,走得慢也让这一路听来的捕风捉影更多。
崇武善骑射的纳真,将使臣带去了猎场。
纳真人最喜围猎,他们分部落,以抽签的形式决定先后顺序,两骑之间相距五到七步,呈线状将一片地区围拢再逐渐收缩,首尾连接成圆,将猎物包抄射杀。
圆形的包围圈也可以如蛇一般穿插形成螺旋线,由此再形成一定数量的圆。他们在战场上的排兵布阵也是由围猎演化而来的。
与野外围猎类似,只是不需要团队合作。
活物猎场与练武场是分隔开的,走兽被锁在规格不同的铁笼之中。这里以捕来的活物或奴隶为靶,特建造了一片区域让靶子逃跑,供贵族们消遣玩乐。
长空之下,绣着图腾的旌旗猎猎,战鼓铮铮,鹰隼盘旋长啸。
指定来云州和谈的都是文臣,在纳真勇士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挑衅下,陈朝的文臣胆小点的已经开始虚汗涔涔。
看到盟国是这幅不堪折辱的窝囊相,首领阿保机乐见自身的强大,却也耻于对方的懦弱。虽未将鄙夷之情流露出,但对大祭司高看陈朝军队的评价嗤之以鼻。
纳真对于文人治国的陈朝怀有很深的偏见,阿保机确实有诛杀这群窝囊使臣以示威仪的意思。
但大祭司以为,如此一来使得人心惶惶,不利于各族诚心归降。如今有了辽阔的国土,吸取前人教训理应好好治理,纳真吸纳更多的人口,发展起农桑渔牧才是维稳的关键。
“首领,我朝此行遣任使臣皆为文臣,善文却不会武。抱憾我朝武将不能在此与诸位勇士切磋一二,故老夫愿班门弄斧,还请首领首肯。”
出言的正是身着陈朝官服的谢贤。
阿保机闻言大笑,命人提弓一试谢贤的身手。他并没有给谢贤定骑射的规则,显然是看不起这老匹夫。
谢贤不卑不亢,张弓搭箭,连续两发,将半空低旋的鹰射下。
伤在双翼。
“麟亡星落,月死珠伤;瓶罄罍耻,芝焚蕙叹。”
为相前,谢贤是行伍出身。只是时间太久,以致他的同僚们都忘了青州之战他以少胜多的风采。
谢贤入仕之初,世家的身份、文武兼备的才华,可谓春风得意集一身。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坚信朝廷可以给人们带来好的生活,这种信任逐渐被现实消解。身逢乱世,巨木根已烂,如何能起死回生。可叹他们这些世家只能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一次出使他原是主和一派,可君命难违,更何况元帝早已知悉了谢兰玉的身世。故人之托,为人父的责任,他不过是个有小情存小义的普通人。
陈朝的使臣只是暂时被限制了行动。几名侍卫说起首领在演武场招待来使,方才有位使臣箭术了得,得了首领的赞许。
诚然,斩杀来使对于即将要建朝的纳真并无益处,只会徒增暴虐无道的战栗。杀几名陈朝文臣,对于阿保机而言,不如战场上斩杀几名主将。但对于一个陌生的对手,他并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对方的行动。谢兰玉来云州一趟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关心则乱,他应该相信父亲有自保的能力。
谢兰玉回到纳真侍卫安排的住处。
没有见到父亲,他依旧心思重重。负手而立,另一只手不停捻指腹。
摸清了安排使臣休息的位置后,白天使臣会与纳真的官员时刻在一起,不方便他与父亲相见。他只能趁天黑再行动。
谢兰玉所在的这支乐工舞团,非官府辖制下的乐坊。也因此不分种族,颇受各族贵族的追捧,相应的接待也是不俗。
谢兰玉带来的侍从留在宫外,只有乐师准许入宫。照以往的情况,男子与女子分开。女子会依品级高低分房,只有尊贵的舞女才能享用一间,而男子一般都挤在一间房。好在这次的队伍里只谢兰玉一名男子,所以他误打误撞住了一间房。
谢兰玉推门而入,房间里有浓酽的白麝香,气味扑鼻。
站在屏风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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