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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方酌脑内灵光一闪,突然也陪着他笑起来。

“各位,高抬贵手。快七月半了,咱们还是别见血光之灾为妙。”

他语气从容,目光平静不卑不亢。

“这押的确是我画的没错。不过,这契子却不够严密谨慎。”

那两人眉头一皱,纪方酌立刻接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上面写着:若贷者已无任何固定资产可供抵押,方可以活口作抵。”

那汉子大笑起来:“纪方酌,你都穷得没钱补窗户纸了,哪里还有固定资产?”

纪方酌看向他,目光沉静。他摇摇头,道:“还有。”

“还有什么?”

“纪家酒庄。”

纪方酌道,“上月家姐已嫁,遵照父母遗辞,如今,我便是这酒庄的庄主。”

“哦?你要用你的酒庄,代替美人儿作抵押?”

“是。”他应声短促有力。

那两人随即背过身去窃窃私语了一阵,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全部被纪方酌收入耳中。

纪家酒庄的蓼乡酒,乃是蓼乡这一带传承百年的美酒。家家都延续着节日欢饮蓼乡酒的习俗,镇上的人也总是不远千里赶来采购,即便经历朝代更迭,也从未曾终止。

可如今,这新庄主居然为了一个卑贱的男子,心甘情愿将酒庄拱手让出!

纪方酌丝毫不露怯色,坦然看着他俩。半晌之后,那两人才终于转过身道:“你手写一份契子,承诺抵押酒庄并非虚言。”

说罢,不甘心地朝纪方酌身后瞄了一眼。

纪方酌身量高挑,苏年被严严实实挡在后面,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恨恨道:“但你记好了!”

“如果在下月月中仍然还不上钱,你的酒庄和媳妇,可就都归赌坊了。”

拿到纪方酌新写的契子他们便退了出去,只留下纪家破门和一地残局。纪方酌松了口气,转头刚想看看夫郎状态如何,却见他垂着脑袋不说话。

……也是,乍然得知自己被夫君卖了,他现下大概难免失望。虽然劫后余生,但只盼他不要多想。

纪方酌走上前去,发觉身量比苏年高出不少,站着难免令人感到压迫。

于是微微垂首,在苏年面前蹲了下来,又仰起头看他。与他保持着一个极有分寸的距离。

不会太近,却也不远,忽然盈盈地对着他笑,眼神亮亮地流光溢彩。

他道:“好了,不害怕。”

他抬起手,将醒来就出现在衣袖当中的桃花枝递到苏年眼前晃了一晃。

“这花送你。好看吗?这可是从……”

他说话没经脑子,此时猛然一顿。

【作者有话说】

[1]罢垂纶,还酌醑……:《渔歌子·柳垂丝》

感谢你打开这本书!!这是我第一本qaq一个关于爱与陪伴的故事,希望看到最后你能觉得圆满甜蜜。

(修正版) 老婆我们搭伙儿过日子吧

等一下!他想起来了。

从梯子上摔下来之前,他原本是要去摘新鲜桃花,拿回去给师傅做古法花酒的。

结果花倒是摘了下来,藏进袖里,可那梯子却杀千刀地不结实,害他直接连人带花一块儿栽进大俞。

……他终于知道了,销金坊那打手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诡异了。

“怎么了?”

苏年的清润的嗓音将他从尴尬回忆中救了出来。纪方酌抬头一看,见他表情有点迟疑,接过花枝,动作生涩,好像不太自在。

纪方酌琢磨着想,作为备受歧视的哥儿,苏年应是没有怎么收到过这种礼物的。

他面色揣了一分疑虑,却有九分不安,低垂目光,不见喜色。仿佛这并不是接受赠礼,而是在顺从夫君的指示。

纪方酌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他无奈一笑:“我没什么。花……还喜欢吗?”

苏年大概真的极少极少听见这些怀揣爱意和温情的字词。

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低着头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

纪方酌耐心等待,什么也没再说。

过了片刻,苏年还是没有回答,但最终将那枝花抱进怀里,然后低下头,很珍惜地嗅了一下。

纪方酌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了,大概……

是喜欢的。

他看着苏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自心底升沸起来,烫得他心脏又酸又涨。

他这是……怎么了?

就在纪方酌待在原地犯纠结的时间里,苏年抿紧嘴唇,默默换了只手拿花。

然后将方才一直捏在背后的和离书,揉皱成了一团废纸。

-

七八月中,暑热难当,桃花很快蔫了下去。

纪方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头脑昏沉。他额头滚烫,还在高热,刚才强打精神应对赌坊打手已经耗尽所有体力了,这会儿只得又在榻上歇下来,眼巴巴地等着苏年给自己拿来布巾,湿敷降温。

苏年干起活来手脚利索,很快端来冰块和湿布,为纪方酌敷在额间。

“凉吗?”苏年随口问道。

有一点。不知为何纪方酌话到嘴边停了下来,无端地,不太很想让苏年觉得自己……很难伺候。

他微笑道:“不凉。谢谢你。”

苏年眯了眯眼,微微探出手背,似乎是想亲自试下温度。然而顿了片刻,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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