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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织羽垂下眼睛,用指尖火点了两只烛,分别放在了两个墓碑面前。
宁昭同微微颔首,抽了薛怀静一下:“开始吧。”
薛怀静这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识时务,看这小贱人是来真的,而且薛家一群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跪起来就开始念念有词。宁昭同不准备听他们说什么,但看薛怀静竟然想去吹那支蜡烛,一鞭子抽得薛怀静差点跳起来:“你这个小贱人!!!!”
“已经让人去拿椅子了,”宁昭同懒得解释,“不要紧,你们想耗就耗。”
看他们俩态度那么不恭顺,薛怀安唯一一点不忍也散了,正好薛辞搬了椅子过来,便拄着拐杖坐下。宁昭同那边不用管,薛预泽这臭小子伺候得周周道道的,甚至还端了茶案来,正在低头认认真真地泡茶。
“啪!”
薛明望是真不老实,宁昭同加了一点力道,裤子都给他抽裂了。一股凉气窜进裆里,薛明望恼羞成怒地跳起来,结果被一鞭子抽在脸上,吓得趴在了解春芳的墓碑上。
薛预泽一把把他拽下来,怒道:“别碰我妈!”
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薛明望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哪儿受过这罪:“薛预泽、你……”
“宝钗,”宁昭同开口阻止,“回来坐着吧。”
薛明望狼狈地从墓碑的台阶上下来,捂着自己的膝盖,望着那支幽幽燃着的烛,想一脚踢开又有点怂。片刻后又是鞭声破空,背上挨了一鞭子,他猛地颤了一下,安安分分地跪在了解春芳的墓前:“春芳,我错了……”
……就一支蜡烛的时间,忍忍就过了。
可跪了大概半个小时,背脊都被抽麻了,这蜡烛好像一点都没有下去。
天上阴沉沉的,应该很快就会下雨,薛明望咬着牙,心说等雨把蜡烛浇停了他就有理由起身了。
结果雨是下来了,烛火依然幽微不绝。
薛怀静瞪大了眼睛,大骂一声要站起来:“你这个小贱人是不是存心害我!这蜡烛、啊!”
宁昭同一鞭子把她抽回去,林织羽幽幽开口:“以鲛人膏为烛,能安魂也。不惧水风,长明不灭。”
薛明望要绝望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被一场细雨淋得满身泥泞,裤子还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的。薛怀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脸上和肚子上都肉都一抖一抖的,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
可女人的面孔隐在淅淅沥沥的暮色里,冷峻而浓郁,像是司生死的神明。
薛怀静和薛明望瑟缩着埋下头,继续念念有词,心说这女人总不可能弄死他们。
但等夜深了,寒气浸得骨头都疼,薛明望终于绝望地大哭起来。
他胡乱地叫着,一会儿叫着爸妈一会儿叫着春芳对不起,家里人神色沉沉地看他在泥地里挣扎,没有半分同情。
鞭子一如既往准时落在身上,疼得薛明望都快哭岔气了。薛怀静早就躺在地上装死,家里的医生看过,说指征还算正常,至今也没有人把她扶起来。
薛辞握住母亲冰冷的手,看着旁边伞下神态淡淡的女人,只觉得今天有点太冷了,风一吹连心头都发凉。
不多时,薛明望也消停了,宁昭同喝了杯热茶,起身:“我要去上个厕所,你继续抽。”
薛预泽接过她的鞭子,目送她打着伞离开,感受着鞭柄处她余留的体温,晦暗的目光看向对面伞下的薛怀安。
薛怀安也在看他。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孙子,即便他时常忤逆,即便他至今还怨自己没有看顾好解春芳。
这个孩子不像他,他比自己重情得多,虽然从来不是对着他们这群血脉至亲——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哪怕是他亲手教养的薛辞也是比不上的。
可感情就像镜子,破镜重圆永远是个笑话。
裂痕横在其中,一碰就是隐痛。
想到那个眉眼温顺的女人,薛怀安心里也有些空,生出几分难言的后悔。
他从前是没有悔意的。
解春芳不过是解家一个旁支庶女,琴棋书画拿不出手,见识也短浅,除了一个好听的名声和一手过得去的厨艺,根本没办法承担起薛明望夫人这个身份。甚至,她把薛明望唯一的儿子养成这个软弱德性,他当年还一直对她有些不满。
因为这些原因,当年薛明望在外面找女人,在人前不给解春芳面子,他全都没有置喙过。
可没想到这个一团和气的女人,病到只剩一口气了,反倒真正狠了一把。一场大火烧完了大半个家,除了儿子房间里那盏每日都由她点亮的安神蜡烛,什么也没给活人留下。
那时候薛预泽在海淀上学,急匆匆回到家里,只看见一片烟雾缭绕的废墟,以及小房间里那盏孤灯。
烈火燃尽,不见春芳。
这些年来,那盏灯一直燃在孙子心里,而今日,隔着重重雨幕,薛怀安在他眼里看见了。
薛怀安突然笑了一下。
薛预泽一怔。
薛怀安的肩膀颤抖起来,几秒后发出哈哈的笑声:“宝钗!哈哈哈哈宝钗!”
“……爷爷?”薛预泽觉得他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地上的薛明望,没打算理,但已经把鞭子收回来了,“您笑什么?”
“笑你是宝钗啊!”薛怀安乐得一把胡子乱抖,“你跟大卜站在一起,还真有钗黛那味儿!”
林织羽有点困了,看了薛怀安一眼,没理。
薛预泽有点无语,不知道老爷子到底犯什么病,转了话题:“时候不早,回去吃饭了吧?”
薛怀安指了指两支蜡烛:“你妈和你奶奶还没消气呢!”
“哦,这是户外蜡烛,防风防水的,”薛预泽解释,又有点惊讶,“您真信招魂的事啊?”
“……”
薛怀安在心里骂了一声。
妈的,他可不是信了吗?
正说着,宁昭同回来了,一看两人撅着屁股躺地上,有点惊讶:“这就不行了?”
薛预泽把伞接过来:“大家都饿了,要不就回去了吧?”
“行,收拾着走吧,”她把鞭子卷好放进包里,这上面全是人血和泥点子,不能再当皮带用了,“织羽,晚上吃点什么?”
林织羽淡淡道:“陛下决定就好。”但他表情没什么人气儿,手却直接塞到了宁昭同的兜里,握住她的手:“有些冷。”
“我暖和,”她缓了神色,捏了捏他的手,“晚上咱俩一起睡。”
君无戏言,陛下说晚上跟自己一起睡,林织羽没怀疑过。但很烦的薛先生真的很烦,这是个真理,林织羽也没怀疑过。
所以晚上是仨人一起睡的。
林织羽冷冷瞅着薛预泽,看他一副乖顺的模样跟她卖惨,又感受到夫人真的很心疼他,特别不开心。
你老妈早死了不起啊,我都记不住我亲生父母什么样!
林织羽等了又等,听两人说个不停,真有点烦了,坐起来问薛预泽:“你想见见你母亲吗?”
薛预泽愣了一下。
“回你的房间,子时,我让你同你母亲见上一面,”林织羽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六分钟,过时不候。”
薛预泽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这就去!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大卜!”
林织羽依旧冷着一张脸:“出去吧,门关了。”
“好!”
门关上,宁昭同转过身,把他抱进怀里,有点好奇:“织羽,你真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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