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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前,阿田出来送他们,还把那只苦酒带出来,说先给他们打样。

糸师冴一口没喝,他要开车,亚实也不敢喝多少,不止是因为身体原因。

亚实望向车窗外,阿田还未走,他给他们行注目礼,缓缓摇手,背后大大的no1招牌,的确是no1,这些回忆,这些来历,无论从哪看,在当事人心里永远都会是no1吧。

只是好沉重。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

那一片最后的薰衣草,那一个又一个巨大耸立的橡木桶,那一株疯长成爬山虎却没有花的凌霄花,那一杯苦中有苦的葡萄酒,阿田不愿走,也走不了,他能去哪呢,他被回忆永远困在这了。

那是他们无论作何努力,都拉不回现在的困局。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亚实依旧望着窗外。天快黑了,他们在阿田那匆匆解决完晚饭便要去赶车。

“你哭了?”糸师冴瞥她一眼。

“我没有!”亚实扭头想揍他,触碰他眼神的一刹那,力气忽地又懈走了。

“我只是……心里很闷。”亚实的手在腿上捏了又捏,“你说的自由,在这个仓库里并不存在,激情也不能与执着混为一谈,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呢?”

糸师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把中控台上阿田送的那只酒拿到她怀里。

“如果让你给这只酒命名,你会叫它什么?”

什么意思?亚实不解,“你回去之后是以这只酒为主打?”

“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理解的这支酒就行了。”

亚实沉思了一会,缓缓吐出两字:

“‘过去’。”

“为什么?”糸师冴微微一笑,她心思很细腻。

“那些东西……仓库里的那些,全都是老旧的,全是些承载着回忆的东西。所以每件东西都很‘重’。人很重,酒也很重。”亚实睫毛低垂着,“我说不出什么太专业的话,就拿我喝过的里面来说,这只酒太厚了,压得人一直往下,余味里除了苦就是酸。虽然香气独特,有一些干木头和植物的气味,让它轻了一点,但它整体还是沉重的……”

就和‘过去’一样沉重。亚实置语:

“我不喜欢它。”

“呵……”糸师冴轻轻笑了,“不喜欢它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不喜欢no1仓库,包括我。”

咦,那他之前还在这做学徒?还带她来这干嘛?

“这里是我机缘巧合寻到的。结识了阿田,还有阿城,呼,那真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的笑容渐渐变得深,而远。

“和你分别的时候,我一直往返与西班牙和日本之间。球场上,在国内我是外人,在国外我依旧是外人。但真要分起责任来,又哪边都把你当关键人物了。”糸师冴苦笑,“二十出头时还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揽下,但到后面,渐渐觉得累了。感觉离自己想踢的足球越来越远,离自己最初的方向也越来越偏,不知怎么往下走。于是想着,要不先停一下吧,就来了这。”

“没想到一停停了小半年,每天都特别忙碌,很多活要做,根本分不出心思想东想西。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那时薰衣草田更大,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全是香的,偶尔还去打点野味,呵!那日子……”

亚实头一次从糸师冴脸上看到了意气风发,她问,“那后来呢?”

“回去咯。”他耸耸肩,“把我能请的假全用完了,不得不回去。然后在西班牙边踢球顺便去那边的酒庄实了一会习。”

“我这人,其实不太会面对,但我会放下。”

他们从未聊过如此深入,亚实对眼前这个糸师冴,又是陌生又是熟悉,她有很多想问的,但话到口边只剩一句:

“……所以,你已经决定好要放下了?”

糸师冴看她一会,又撇开眼睛,“不知道啊,这样说起来很窝囊,但……”他密密的睫毛快将他眼里的不甘全遮住,“我已经……在害怕上场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传出的球一次比一次束缚,不知不觉开始迎合他们,想不起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年少时的每一份努力,都是为了未来。曾经是世界第一前锋的未来,中途他费尽力气说服自己,将这株小苗扼杀。不是决定要为世界第一前锋传球了么?左盼右顾,都没有人,渐渐地也开始身陷伶伦,他的计算,机关算尽,却独独漏掉自己,他总是逼着自己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却从来没问过自己内心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害怕,怕终有一天,他会被观众地呼下场去,曾经的抱负成了笑话,曾经的骄傲兵败如山倒。明明清楚,一旦开始害怕,他就输定了。然而他一直输,从没有赢过,不管是球场,还是人生……

“……你来这里,也是逃避吧。”

他就猜,她迟早会明白的。糸师冴索性破罐破摔:

“是。”他甚至不再掩饰了,“我来这里,知道了阿田的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同情,而是感到庆幸。过去的我还能逃掉,阿田是逃不掉了。他会一辈子呆在这,一辈子都面对那些破烂玩意赎罪!”

能逃掉吗?能逃掉吧。那个女人,现在竟然还在他梦里找他,未来的路一概迷惘,过去翻篇也艰难,万花丛中过是给谁看?本意是为忘记,没曾想越是无心心越痛,再触到“真”时候,他又开始逃亡,漫无目的地逃亡,不敢回头,亦不敢抬头,他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更不属于“现在”。

他只是在一条夹缝里面,艰难地为自己伪装起一点洒脱,挥霍一点主观上的自由。他真正实现了四海为家,自由却没有如期到来。他有时,甚至羡慕起了被困原地的阿田……

“啪!”

响亮的巴掌声音在耳边回荡,糸师冴恍然意识,这是打在他的脸上。

“你这混蛋!你不能这么说!”

糸师冴此刻已经懵了,亚实想叫醒他,突然发现前路有货车相对袭来,她赶紧又猛打方向盘:

“糸师冴!把酒拿好!快!”

车被开进草丛里,大货车扬长而去,留他们在原地惊魂未定。

亚实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揪起他的衣领。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阿田他至少还有面对过去的勇气!你呢?!你只知道逃!!”

她眼眶通红,面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头发凌乱,恨铁不成钢地和糸师冴怒吼着。

“你个懦夫!!刚遇见你我怎么就没发现?我早该知道!你那些什么洒脱,全是装出来的!你说的什么不会留情,是你不敢!怪不得你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跟我谈,是你压根什么都不愿面对!”

亚实拳头一下接一下地捶他胸口,“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

却忽地在他胸前软倒了,“你赔我的喜欢呜呜呜……”

过了很久,好像又没过多久,糸师冴轻轻地拥住了前面这个为他抽泣着小女孩,她此刻才十九岁呢,他无奈地拍拍她,“好,我赔你,我怕我赔不动呢,你每年会记几个点的利息?”

“晚了!”亚实回过神,她把自己抽身出来,擦擦眼泪,“你还没讲完,过去你逃掉的是什么?”

“还记得啊?”糸师冴微微把身体朝后靠下,“好吧,干脆一股脑告诉你好了。”

“是不是‘l≈ap;s’?”

“哈哈,瞒不过你。”他的眼神变得很悠长,糸师冴把脖子上的项链掏出来。

“这是她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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